他曾聽說過沈聲含如何全心全意地對一個人好,才會顯得如今的一切讓人更加不甘。


    林澤冉冷笑:「你要是真羨慕,就死了下去陪他。」


    霍雲從迴憶裏掙脫出來,聞言,撩起眼皮看一眼旁邊的男人。


    白衣黑褲。


    或許真是小含喜歡的打扮。


    他並不生氣:


    「小含書架上有個小木盒……林先生可以去那找答案。」


    言盡於此。


    霍雲蹲下,將手中的那束花放在墓碑旁邊:沒關係,我會照顧好他的。


    交給我,總比交給別人更放心。


    夜色寒涼,他轉身離開。


    ……


    這夜。


    林澤冉沒有迴去。


    沈聲含睡在言溪原來的房子裏刷手機。


    他的視頻存稿還挺多的,更新能保證,看見視頻底下嗷嗷待哺催他直播的評論……


    沈聲含利落地退開網頁,息屏,手機一扔,然後裹緊被子翻身準備睡覺。


    閉眼半天。


    他又想起一個迴憶片段:高中在學校,他忘記帶水杯,於是徵用了言溪的杯子,他問言溪喝不喝水,言溪酷酷的:「不喝。」


    那天晚上他夢見言溪板著一張臉在吃他的口水。


    爹的好嚇人啊,我怎麽會將這兩件事聯繫起來。


    言溪顯靈了?


    沈聲含狐疑地看向四周,又覺得自己有病,裹緊杯子睡覺。


    腦海裏總是那句「簌簌作響」,煩得他睡不著,應該是他多想了吧?萬一那天的樹葉就是響得某人做不了作業呢?


    他自製力也犯不上這麽差。


    腦子裏亂糟糟的,他在床上翻過來又翻過去,將可憐的被子當成罪魁禍首來蹂躪,他蹭到裏邊靠牆的地方,手腕貼著,感覺冰冰涼涼的,忽然手腕上像是落了什麽東西。


    伸手一看,是那根紅繩。


    紅繩也是言溪送的,是一對,說是在佛山寺開過光,能招福運,保平安。


    沈聲含又貼近一點,伸手去夠那根脫落的繩子,找不著,於是拿過手機打開手電筒,掀開墊在身下的棉絮,眼前的東西卻讓他愣在原地。


    牆邊靠近床板的位置,密密麻麻地刻著的全是「簌簌」這兩個字,重疊、交錯、蔓延。


    幾乎是一眼,就能讓人聯想出房間的主人是在多少個無眠的夜晚,心裏念著兩牆之外的那個人,懷著一種難言的澎湃的感情,在牆邊一筆一劃地刻下來,撲麵而來的濃烈的情感幾乎讓人眩暈。


    沈聲含的大腦似乎響起一聲轟鳴,又有無數個言溪在腦海裏叫他:


    「簌簌」


    「簌簌」


    「簌簌」


    記憶裏那高冷的語調,此刻竟讓人頭皮發麻,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他一把將掀起來的棉絮蓋了迴去,深唿吸幾次,手裏的被單被揉皺成一團,最終飛速將床下的紅繩撈起來,跳到外麵去將自己裹進被子。


    熱烘烘的,不一會就悶得喘不過氣,臉頰悶得緋紅。


    打開手機看了一眼:2:56。


    他心裏忽然升起來一個不得了的猜測。


    淩晨三點半,他依舊沒有睡意,於是掀開被子站起來,貼著門板聽了一會,確定外麵一片安靜,他才開燈。


    然後在房間裏翻了起來。


    言溪的房間他實在太熟悉了,簡單得要命:床,衣櫃,書桌,書櫃,再沒有別的東西。


    書桌隻是一個普通的木桌子,上麵覆蓋住一層白色的桌紙,書桌上麵是一麵幹淨的牆,以前會貼上很多便簽,一半是學習計劃,一半是提醒自己一些和沈聲含的約定。


    例如幾點幾點要給沈聲含的小烏龜餵食,哪天哪天要記住給沈聲含買筆。


    旁邊放著一個大櫃子,上麵堆滿了各種複習書,課本,試卷,競賽資料。


    沈聲含也不睡了,一本一本地翻,啥也沒有,除了筆記就是沈聲含寫的沒有營養的小紙條:


    「別學了言小溪,叫聲大哥我養你——不叫」


    「言小溪晚上陪我去買手抓餅好不好——好」


    「言小溪你臉上怎麽有個烏龜,長這樣(塗鴉)——你鼻子上有英文字母」


    「言小溪中午吃啥——飯」


    這樣烏七八糟翻了一通,沈聲含可恥地臉紅了:他讀書時候可真是個傻蛋,離酷哥學神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毫無頭緒,沈聲含冷靜下來,坐到書桌麵前。


    言溪絕對是一個一絲不苟的強迫症……果然隻是他的錯覺吧?


    正這樣安慰自己,他思考的時候總有摳東西的習慣,在言溪手裏保存良久的桌紙就這樣被他摳了下來,他疑惑地一掀,整塊桌紙竟然都被他掀了起來。


    桌紙覆蓋的下麵,又是密密麻麻令人心驚得的「簌簌」「簌簌」「簌簌」,像是用小刀之類的東西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看得沈聲含眼睛疼。


    他又麻溜地將桌紙蓋了迴去。


    夠了,這小子,簡直倒反天罡。


    他想起來之前夏令營有一門木雕課,他就說為什麽言溪刻木雕那麽有天賦!


    這個臭騙子。


    荒謬,太荒謬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房間,他需要靜一靜,或許應該從陽台翻迴去,掀開窗簾看見對麵黑乎乎的房間,林澤冉應該睡著了。


    打開一個窗戶縫,一縷涼風灌進來,終於驅散了一點熱意,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全身都紅透了,像是一個馬上就要爆炸的小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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