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是不想要我活!」馬賤女重新操起那把剪子,將刀尖對準女人的眼睛,「從小到大,你就沒有一天真的心疼過我,就算是現在,你心裏還想著你那個廢物兒子和你那禽獸不如的老公。為什麽?為什麽你就不肯醒醒?為什麽,一樣是個女的,你對我的傷害遠比那些男人還要多?!我有時候真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否則,你又怎麽會給我取這麽一個讓我難受一輩子的名字!」


    馬賤女咬緊牙關,手上的剪刀遲遲不落。被脅扣在身前的女人早已嚇得意識崩潰,隻曉得一味地哭,好像這樣就能為自己爭取到最後的憐憫。


    「你聽著,今天的事你敢說出去,我現在就捅死你跟你兒子!你知道我做的出來........」賤女披著滿頭血發,笑淚齊飛,「我不用你趕我走,這個家,我早就已經不想再待下去了。至於他.......沒人會關心一個酒鬼又醉死在哪裏,我相信你有本事,隱瞞好今晚上發生的事,隻要你乖乖閉嘴,你就還是我媽.......」


    賤女將剪刀插在女人身後的土牆上,吭哧吭哧喘著粗氣進了屋。她麻利地收拾完衣服行李,其餘什麽也沒帶,除了那把沾了血的剪子。


    「你會遭報應的!」


    女人在後頭瘋叫。


    少女拎著皮箱,頭也不迴。


    「馬賤女,你這個畜生,你不得好死!」


    賤女踩在坑坑窪窪的泥路上,淚水流了一臉。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出來時太過匆忙,竟忘了穿鞋。可誰又能想到,多年後的某天,她也是這樣,衣衫殘破,遍體鱗傷,光腳走在一眼望不到頭的夜裏,去尋她的。


    隻是長大後的賤女,道路盡頭是璀璨萬千的金蝶。腰纏萬貫的大賈為她傾其所有,十數米高的led屏上,二十四小時輪番播放著她那灼艷世人的麵龐。


    她伏在台階下,美得像條蛇,乞求馬德文庇護,為此,她願以身入局,攪弄多少人的風雲。


    而現在,道路盡頭是那個人,那個男人,那個她從不看好,卻別無可選的生機。


    僅此一線的生機。


    「帶我走!」賤女躬身乞求,「劉成林,我求你帶我走!」


    「你身上有血,」劉成林非但沒有害怕,反愈發來了興致,「你這麽小,居然就敢殺人?」


    「我不管你能帶我去哪裏,」她自說自話,橫手抹去臉上的淚和血,「昆明,還是深圳,還是哪裏,帶我去城裏,我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裏了.......」


    月夜下的荒原,少女倚在男人寬闊的脊背上,衣襟飛揚。摩托轟隆聲震徹山穀,疾風掠過麥浪,月光如鹽勝雪,將空濛大地,映照得如同骸骨殘堆,怨氣漫天。


    「跟著我,你怕不怕?」


    反光鏡裏的男人,似笑非笑。


    賤女坐在後座,雙手牢牢箍著他的腰,臉上淚痕未幹,眼神深邃,像是要探往宇宙盡頭。


    「等進了城,我要改名。」


    她澀澀地說。


    「什麽?」


    「我說,我要改名。」她抿下一口寒氣,「我一點兒也不喜歡賤女這個名字。」


    她又重複了一遍,一眼瞥到男人別在腰上的過期雜誌。封麵上的模特,黑髮紅唇,身段火辣,突兀地仿佛不屬於自己這個狼藉的世界。


    賤女眼尖地看到,右下角上有一行小字,赫然寫著:出鏡模特——徐麗。


    「就叫徐麗吧,」賤女恍然有悟,臉上浮現淡淡笑意,「我長大了要跟她一樣,成為和玫瑰花一樣……燦爛的女人。」


    第94章


    外蒙,半山別墅區。


    陳東實把車停在大門口,距離主建築還有百十來米的距離。途經一條鵝卵石大道,兩旁秋梧林裏,恰逢早冬時節,枝頭上的落葉還沒掉盡。


    不知是穿得太少的原因,還是免疫力下降,走在路上的陳東實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前頭不遠處的山腰上,遍布造型一致的別墅樓房,這是烏蘭巴托最聲名顯赫的富人區之一。


    也是馬德文和徐麗生前最後的居所。


    陳東實應律師邀約,趕來這裏完善後事。聽李倩說,自馬氏夫婦倒台後,徐麗將自己生前所有的財產遺物一併交託給了自己。交託之前,這些東西都由法院一一核過、驗過,拋開金蝶營業期間的非法所得和部分灰產,徐麗留給陳東實的,都是些來路幹淨的資產。


    當然也包括身前這棟三層高的寬大別墅。


    陳東實推開院子口的小閘門,苗圃裏的花兒們早敗了。馬德文死後,這裏的幫傭、保姆也都各尋出路,偌大的花園無人打理,經歷一整個秋天的洗劫,竟讓陳東實生出些人走茶涼的感慨。


    他並不多想,徑直往房子裏走,西裝革履的律師早已恭候多時。陳東實把名片遞上去,象徵性地握了握手,兩人一路客套寒暄著,往客廳處走。


    「徐女士生前多給了我一些律師費,讓我閑來無事,多替她打理打理這個房子。」律師走在前麵,步履輕快,「所以你看,就算好久沒住人了,可這屋子裏一點兒也沒變,還是跟從前一樣。」


    陳東實不由得停下腳,扭頭望了眼門外的苗圃。猶記得上一次來徐麗家,門外還開滿了如火燎原的花朵,而今卻是枯草蔓堆,枝頭空寂,莫名地讓人難過。


    「我待會會和您交代一些繼承的相關事宜,你確認無誤的話,就在這些合同上簽字摁章,這些就都是您的了。」律師引陳東實坐下,將身前厚厚一疊房本存摺推到他麵前,「徐女士生前個人帳戶總計活期存款十萬兩千元,另有一筆二十年定期五萬人民幣,作為您女兒肖童的教育基金。而烏蘭巴托這棟半山別墅以及瀋陽當地的兩處商鋪,都來自徐女士的丈夫馬德文生前贈予她所得,按照繼承法順位,也都將一併歸入您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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