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氣得直捶方向盤,不由得猛猛加快車速,小小一輛別克商務,疾烈有如雲霄飛車。


    副駕駛位上的徐麗抓緊安全帶,隨車廂左右狂甩。後頭警車四方圍堵,好幾個路口都險些追尾。幸而馬德文車技嫻熟,對烏蘭巴托的道路行徑還算熟稔,很快,兩人甩開警察,一路飛逃出了城郊。


    隻是要想去集合點,還得經過一段盤山公路,公路一側怪石,一側斜坡,路況極差,整個車廂也隨之顛簸得更加劇烈。


    「老馬……你的腿……你受傷了……?」


    徐麗這時才注意到男人的大腿,她連忙抽了紙巾,摁在上麵,明知於事無補,卻還是不忍關懷。


    「沒事……」馬德文麵色青紫,整個腦袋快要貼在了駕駛台上,即便亡命天涯至此,他也還是抽出心力,溫聲細語地安慰著女人,「有我在……別怕,老婆,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見徐麗一臉怔忡,馬德文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你怎麽了……是肚子不舒服嗎?還是他又踢你了?」


    徐麗垂下頭去,摸了摸小腹,容色複雜。


    「老馬……」她想了想,究竟還要不要說,她清楚,自己一旦說了,馬德文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怎麽了?」


    車子越來越快,穿進一片密林,上了盤山公路,便是九曲迴廊似的打繞在山腰。遠處雪山白雪皚皚,飛絮不絕如縷,盪在山間,宛如一抹抹無家可歸的遊魂。


    徐麗搖下車窗,感受清風拂麵,替她吹去心頭最後一點不安。她深吸一口氣,幽幽開口,眼神鄭重而不可迴轉,「.......我不想走。」


    「什麽?」


    「我不想跟你走。」


    她又重複了一遍,迴過頭來,眼神冷冷地看著馬德文。


    「馬德文,你為什麽要迴來?既然走了,你為什麽又要三番兩次地來找我?你不是要去西貢嗎?不是要躲著那些警察嗎?你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多此一舉,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我現在也被那夥警察盯得死死的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馬德文癡癡然看著徐麗,恍惚之間,覺得她分外陌生。


    「我做這些可全都是為了你啊!」男人委屈大叫,「你到底有沒有心?我為了你,為你我手上沾滿了血,你現在卻說這是多此一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車子一個打滑,險撞在路邊。前些日子連綿多雨,引發不少山體滑坡,加之山路本就崎嶇,更顯得這逼仄車廂,宛如空中吊樓,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坍塌。


    「是你說的啊。是你告訴我的,你很久以前就對我說過,這世上最無用的,就是真心。」


    徐麗眉頭一揚,鄙夷之色顯露無疑。她的語氣緩得不能再緩,柔得不能再柔,可正是這樣的淡然相對,馬德文更覺刺心。


    他不清楚徐麗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也不知道徐麗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冷漠且不可理喻。難道這個女人這數月以來對自己的柔情蜜意,全部都隻是逢場作戲嗎?


    馬德文嗆笑兩聲,不禁加快車速,起速飛馳在山頭。他像是故意似的,將車子開得左搖右擺,震得徐麗胸口發悶,不得不抓住車門把手,以求平衡。


    「你這是瘋了嗎?!」女人失聲驚叫,終於惱羞成怒,「你再這麽開下去,我跟你今天都會死在這裏!」


    「那就一起死啊!」馬德文雙手把持著方向盤,劍眉倒豎,獰如蛟龍,「既然你覺得我多此一舉,那我還顧及這麽多幹什麽?當初就該放任你被劉成林他們輪.奸到死,也不必費心思跟你結婚,惹出後麵這麽多麻煩!」


    「你在說什麽瘋話——?!」


    徐麗被狠狠戳到痛處,表情頃刻抽搐,鏡子裏的眸子微微一閃,下一秒,變成一對毒蛇般的血滋滋的眼。


    她二話不說,起身朝馬德文臉上抓去,與他爭奪起方向盤。車子滑行在本不平整的路麵,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落入深淵。可車內女人全然不顧,瘋叫著讓男人再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什麽輪、什麽奸,她要馬德文一個字、一個字地把話說清楚,否則,就別休她翻臉無情!


    「你有病嗎——?!」


    馬德文驟地推開徐麗,騰手摸了摸被她咬中的脖子。抓撓間,這女人竟生生咬下自己一大塊皮,疼得他齜嘴咧牙,血流滿了整塊後背。


    「要不是看在你肚子裏孩子的份兒上,我特麽早就……」男人抬起一手,作勢要打,卻在耳光即將落下的一刻,掃見她翹起的衣擺。


    徐麗麵色微惶,忙別過頭去,忽而不做聲了。


    「什麽東西?!」馬德文伸手摸了摸她肚子,觸到一片不大真實的溫軟,這與他平時撫摸到的感覺不同。


    一個恐怖的念頭盤旋而起。


    「你……你敢騙我?!!!」


    馬德文摁住女人,扒開她的外套,看見她綁在肚子上的枕包,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敢騙我?!」


    男人神魂俱毀,一把掐住徐麗脖子,將她釘死在座椅靠背上。


    「你個臭.婊,子,你居然敢騙老子?!敢騙老子?!」


    男人失心瘋般地大叫著,僅剩的理智蕩然無存。


    反看徐麗,被馬德文雙手負後地錮著,索性放棄反抗,一臉淺笑安然,施施然道:「馬德文,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你故意的?」男人不知為何,莫名有些恐懼。他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他殺過那麽多人、見過那麽多血,卻頭一次感覺到「怕」,還是在一個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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