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心中一駭,「.......哪裏不同?」


    「或許是嫁給馬德文的原因,有錢了,做了貴婦人,穿著打扮、化的妝什麽的,也比從前更妖艷了。我記得你從前不愛穿這些時髦的款式,如今卻.......」


    陳東實看向她妥帖柔順的包臀裙,裙邊鑲著一圈薄紗,紗上還墜著流光溢彩的寶石珠子,一看便知價格不菲。在葬禮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一身黑,她卻暗藏巧心,用一對灼如櫻桃的紅瑪瑙耳環點襯著麵龐,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耳垂上燃著兩團火,走起路來一晃一閃,陽光下看,屬實吸睛。


    徐麗迎風撫鬢,「那東哥......覺得我好看嗎?」


    陳東實想當然點頭,「好看,你不管穿什麽都好看。」


    女人心滿意足地露出一抹笑意,這一切都落在不遠處的梁澤眼裏。


    「那我先去幫他們收拾東西,天快黑了。」


    徐麗也看到了梁澤,神色一怔,趕忙找了個由頭撒腿開溜。


    看著女人婀娜離去的背影,梁澤一板栗敲在陳東實頭上,恨鐵不成鋼:「楠姐骨灰還沒涼呢,你就在這兒忙著跟人卿卿我我了?」


    「誰卿卿我我了?」陳東實抱頭委屈,「我隻是跟人家寒暄幾句。」


    「寒暄幾句?寒暄得嘴咧得都快合不上了?剛剛我都看見了,你們兩個有說有笑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才是一對兒呢。」梁澤瞪了眼徐麗離去的方向,聲音逐漸激動,「我說了一百萬次,讓你離她遠點離她遠點,你不聽,你知不知道,楠姐死前那通電話就是那女人打的?!」


    「什麽.......?」陳東實大驚。


    「楠姐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警察局?為什麽一口一句追問童童的下落?又為什麽突然情緒激動、大出血,這些你都有想過嗎?」


    梁澤一股腦將自己知道的全都抖落了出來,他也顧不得曹建德的叮囑了,就這樣吧,該挨罵挨罵,該受罰受罰,隻是現在,他實在不想讓某人再受徐麗的蠱惑!


    「我已經查到了,楠姐事發當天,就是徐麗用公用電話給她打了個電話,才使她情緒激動,哭著喊著要迴烏蘭巴托,找你討要說法。」梁澤雙手叉腰,指著不遠處,字字分明,「我推斷,就是徐麗在那通電話裏告訴肖楠,童童被綁了架的事。她明知楠姐懷身大肚,受不得刺激,卻還是瞞著我們告訴了她,這女人居心之歹毒,超出你我想像!」


    「不可能!」陳東實一口打斷梁澤的話,難以置信地望向不遠處,「你少來挑撥我兩的關係.......我要親自問她,誰說了都不算數!」


    「當然我也是有私心的,」梁澤咬緊牙關,一鼓作氣:「陳東實,我就是見不得你跟她好。」


    天色一點點由灰變暗,墓園裏的喧囂也隨人群,一點點流開。陳東實和梁澤是最後走的,確保裏頭沒有人之後,才各自心事重重地離去。


    入夏的白燁林,空氣中散發著焚香殆盡後的廟油氣。野草地上空蕩漾著前夜露水凝結而成的濕霧,整個園子,仿佛一座飄在雲端的巨大鳥籠。


    灌木叢發出隱約朦朧的摩擦聲響,葉子縫隙後,一抹火光躍然而出。打火機蓋子「啪嗒」一聲,被一隻手合上,一雙鞋跟細長的高跟鞋從後頭踏了出來。


    徐麗一手插兜,一手舉煙,順著石板路,來到安放肖楠遺像的地方。原有的東西都被收拾得一幹二淨,原地隻剩下一座用作紀念的墓碑。她吐出最後一口濃霧,蹲下身來,將菸蒂懟向墓碑前那束康乃馨上,新嫩白淨的花瓣,瞬時被燙出一個大洞。


    時針撥迴到若幹天前,肖楠醒來的那天,陳東實和梁澤在樓道談話,方文宏忙著傷心。轉為普通病房的女人獨自躺在房中,門口外,走道裏,唯獨剩下徐麗一個人。


    徐麗麵無表情地走進房間裏,將門帶上。唿吸麵罩下的肖楠,費力睜眼,見到來者,似有預期,不為所動地仰望著天花板。


    「你應該感謝我,告訴了你,童童被綁架的事。」徐麗匍匐在病床邊,雙唇緊貼著女人的耳廓,聲線柔媚,「楠姐,你以前對我那麽好,我想我是應該報答你的。」


    女人平靜地仰在床上,不動分毫,病房中隻剩各種儀器的滴答聲。


    徐麗緩緩抬身,抬起手腕,露出腕間那根精美絕倫的金色手鍊。她的指尖幽幽掠過鏈身,寒光閃過肖楠的雙眼。終於,她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即便是不屑的,悲催的,一笑,在徐麗看來,都是一種勝利的先兆。


    「你知道嗎,來之前,我去隔壁看了眼童童。」徐麗撫著手鍊,手停在她胸前,「我想童童一定是燒糊塗了,睡夢裏居然喊我媽媽.......你說她如果知道她的媽媽就快要死了,會不會跟你一樣,受驚過度,然後搐死在這裏?」


    肖楠露出如斯的驚懼,她想要唿喊,喊出嘴的卻隻有唿吸麵罩裏的大口白氣,和嗚唿哀哉的模糊聲響。徐麗將她的手死死摁住,由不得她搖擺,就像在活捉一條任人宰割的魚。


    「楠姐,我真的比你更需要他,這次你讓讓我好不好?」徐麗趴在她肩頭,言語溫存,「其實我何嚐不知道,你跟劉成林、梁澤他們一樣,打骨子裏就看不起我,不喜歡我。大概是我從前站過街、賣過身,又總是遇不到好人,以至於讓你們一個兩個地都輕賤我,覺得我這輩子都隻是個爛人。」


    見肖楠不吱聲,她又自言自語道:「隻是你比他們會演,哪怕再不喜歡我,也要為了東哥的麵子,禮讓我三分。可我又何嚐真的想要你死呢?要怪就隻能怪你自己,得知女兒出了事,就沒頭沒腦地衝到警察局大哭大鬧,把孩子搞沒了不說,現在連自己的命都快要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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