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案.......」


    陳東實身心俱凜,622案......那可真沒幾個人能比自己更熟悉這個案子了。


    第42章


    哈爾濱622特大縱火案,陳東實早有耳聞。


    那年他在哈爾濱,那年李威龍還在,後者新上任市下道外區的輔警崗,負責道外某一帶轄區的治安工作。


    大火發生的所在區,恰好是李威龍所負責的區域。那場大火持續了一天一夜,濃煙足足滾了三天,警方才從成山的廢墟與毀木中找出近六十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如此重大的消防案情,很快引來了無數媒體爭相報導。那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有電視台的人蜂擁在事發小區周圍,李威龍臨危受命,跟隨彼時還是自己師父的曹建德深入案發地,連續熬了七八個大夜,一個整覺都沒睡過。


    理由很簡單,曹建德帶隊道外刑偵,自然說明這起震驚全國的縱火案並非天災,而是人為。


    那會陳東實在東清鐵路廠做貨工,一個月六百,和李威龍一同租住在城中村的四樓廉租房裏。那段日子李威龍很少迴家,陳東實帶著兩床空調被和幾件換洗短袖去道外找人,見到李威龍時,他已被熏得跟個大煤球一般,正踩在一架雲梯上做繪測。


    當然讓陳東實記住這起案子不僅是熏成煤球的李威龍,還有他那條瘸腿——正是在陳東實找到他,剛要餵他新煨的燉梨時,結果人在雲梯上失足一滑,從二樓滾下,砸在鋼板上,傷了小腿神經,留下了一輩子的隱疾。


    陳東實為此事慚愧不已,總覺得是自己害得李威龍摔瘸了腿。那天的燉梨和空調被、衣服一起,被李威龍打包帶進了瀋陽醫院,躺了三個月,人胖了一圈,案子也不了了之。


    622案,對李威龍來說是職業生涯的遺憾,對陳東實而言,亦是一種遺憾。


    如今舊人宛在,看著桌下那條隱隱顫抖的瘸腿,陳東實打住思緒,悶下一杯辣酒,將湧到眼眶的眼淚又活生生咽了迴去。


    梁澤看穿他的隱痛,有意將那條瘸腿往迴挪了挪,藏在桌腿後。桌麵上還是保持一貫的笑容,溫溫柔柔地說:「怎麽了,這案子你很熟?」


    這當然是明知故問。


    陳東實苦笑:「一些往事,不提也罷。」


    梁澤為他續上新酒,自說自話道:「或許你還不知道,622最大的受害者,其實就是你口中那位虛偽的馬德文。火災最初發生點就在他家位於6樓的居民樓內,他的老婆和兒子,相繼在這場大火中死亡,據說孩子一個月不到,都還沒斷奶......」


    陳東實惘而,「那跟徐麗又有什麽關係?」


    「徐麗.......」一提及這個女人,梁澤臉上露出些許玩味,「她那時恰好就是馬德文家的保姆。」


    「你的意思不會是.......」陳東實心裏咯噔一聲,很快替她否認,「不可能!徐麗那樣——」


    「我們不是沒懷疑過,並且也掌握了一些苗頭。」梁澤信誓旦旦地看著眼前人,語氣不容置疑,「你知不知道,馬德文為什麽對徐麗情有獨鍾?那是因為,他們從當年起就早有姦情。」


    「所以呢?」陳東實低下頭去,看著湯碗中漂浮的碎肉沫兒,腦仁嗡嗡作響。


    「我們最初懷疑是情殺,推斷是馬德文與徐麗早有婚外情,被馬德文妻子得知,出於無奈,兩人計劃滅口,殺妻弒子。但這隻是我們的猜測,當時專案組查了很久,除了找到一些兩人早有婚外關係的證據,關於作案本身,線索全無,我們定不了罪,也或許是,他們根本沒罪,隻是我們想太多了,這隻是一種可能。」


    「那你還讓我小心徐麗?」陳東實被氣笑了,「既沒定罪,又何必說得這麽嚇人?我又不是沒接觸過她,雖然認識時間沒有肖楠長,可她是個什麽性格的人,我能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她絕對不可能和馬德文合謀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梁澤雙手抱胸,仰靠在椅子靠背上,一副「愛信不信」的表情。


    陳東實說:「你想啊,如果她真的像你猜測的那樣,與馬德文有私情,還一起密謀殺人,那她在烏蘭巴托怎麽會四處躲著姓馬的?反而是馬德文對她窮追不捨,視她為玩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按照你的推斷,若她大計得逞,現在豈不是應該跟馬德文雙雙逍遙快活,又怎會受製於人,淪落到賣.淫為生,還天天要提防著她那個好賭的前夫,時不時來要錢,梁澤,這事兒你怕真的是想多了。」


    「你貌似很袒護她。」梁澤夾起一塊涮羊肉,正反兩麵,刷上不同的醬,一口扔進嘴裏,麻木地咀嚼著。


    陳東實噘嘴:「咋?你吃醋?」


    「吃啊。」梁澤順著台階逗他,「那可不吃好幾罈子,你才跟她認識多久,就這麽幫她說話,我看你對我恐怕都沒對她那麽偏心吧。」


    陳東實樂得不行,「你少來,你都有未婚妻了,那還輪得到我偏心。看樣子可真是登對呢,這不馬上年關了,該迴國訂婚了吧?」


    言至此處,氣氛有些微妙,梁澤這才注意到,出門時忘記戴上那枚鑽戒了。


    「是,」梁澤蜷了蜷空空如也的手指,眉頭微沉,「快到日子了。話說我要真訂婚了.......你.......」


    「我給你包個大紅包!」陳東實笑得像個大傻子。


    「哈——」梁澤撇過頭去,看向窗外,努力不讓某人看到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他其實是想說,「我要真訂婚了,你會不會難過」,但看這樣子,他怕是比自己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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