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聽倩兒說你們還在少管所見過一次?」


    「嗯,」陳東實點點頭:「上迴這小子吸毒,被抓了進去。他媽蹲我單位門口找到我,讓我陪她一起起看看陳斌.......我後來被鍾國華捅傷住院的時候,母子兩還來看過我.......他媽還給我塞了個紅包.......」


    言至深處,陳東實鼻頭髮酸,忙抬手捂住了雙眼。


    「這小子我是看著他一步步毀掉的.......」男人的聲音忽近忽遠,「沒人管,沒人教,他媽也管不住,不成想現在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曹建德輕輕拍打著陳東實的背,安慰道:「你先別急,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他媽的錯。是他自己走錯了路,一而再再而三讓身邊人失望,你何必擔這麽重的責?」


    他哀嘆一口氣,話雖如此,但也深知,眼前人的慈悲深入血髓,非一日之功。否則他也不會執著於李威龍這麽多年。


    陳東實的性格裏,良善與執著是他的大小王。很多時候曹建德都覺得,他身上有著一種近似女性的品質,即那種過高的道德束縛感和共情力,才讓陳東實這麽多年來總為些毫無血緣關係的人悲傷難過。


    陳東實頂著猩紅的眼說:「他跟鍾健翔不同,鍾健翔有爹有媽。他自己壞是一迴事,但爹媽監管不到位也是一迴事。可陳斌.......我打心底把他當幹兒子似的養,他爹死得早,他媽又得了病,連吃藥的錢都沒有。你說攤上這事兒我怎麽能不管,我要真把他扔大街上那我還是不是人了?」


    「你呀,就是慈心太重。」曹建德說出一句當初和肖楠一模一樣的話,「你自己過得很好嗎?你自己都算不得多順遂,還成天操心別人,就今天這事兒我不得不多說你一句,男人,心軟有時更容易壞事。」


    「我不管了,」陳東實抹了抹眼底,打住那股子傷心,一臉置氣,「他想怎麽樣怎麽樣吧,我說到底也不是人家親爹,人家還不稀罕我管呢,我就是討人嫌的。」


    他想了想,陳斌先前在燒烤店還說要「引自己入門」,看這樣子也引不成了,但至少可以明確一點,陳斌和劉成林的背後,應該還有一個更大的靠山。


    「你看到陳斌手上的紋身沒?」陳東實將陳斌之前在燒烤店說的話事無巨細地複述給了曹建德,「一樣的紋身,我不止在劉成林和他的手上見過,還在金蝶的包廂裏見過。」


    「金蝶?」曹建德的表情一下緊張起來,「你是說他們很可能跟馬德文掛鉤?」


    「也不見得是這樣。」陳東實努力迴憶了下幾次見到馬德文時的情形,他的兩臂清爽得很,好像沒什麽蛇盤牡丹的紋身。「但至少咱們知道一點,陳斌和劉成林隻是個小口子,更大的首腦,咱們現在是誰都沒摸到。」


    話剛說完,曹建德手機響了。陳東實識趣地挪開幾寸。


    「行......好.......我知道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曹建德神情嚴肅,一放下電話便迫不及待地同陳東實說,「是梁澤,他說馬德文今晚約他單獨見個麵,要給他介紹一位老朋友。」


    「什麽老朋友.......」


    「準確來說,也是你的老朋友。」曹建德點起一根煙,搖下車窗,向外抖了抖灰,「瘤子,也叫王麻子,本名王肖財。」


    他出獄了.......


    陳東實剛平靜下來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也對,真算起刑期,今天正好是他出來的日子。


    可自己半個月前才去市監獄所探望過王肖財,告訴過他梁澤同李威龍一模一樣,而王肖財又恨極了李威龍,讓梁澤隻身前去,那豈不是明擺著去送人頭?!


    陳東實渾身一激,恨不得原地抽自己一大耳刮子。他承認自己早前的確有報復梁澤的心思,但當報復真要即將達成,他又悔了,自己怎能真讓梁澤隻身犯險?梁澤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自己豈不是就成了間接害死他的兇手?!


    陳東實坐在位置上,左右難安。他努力捋著腦海中雜亂的思緒,沒讓其他人陪同,申請開車先迴了公司。


    徐麗被劉成林扣著,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香玉被曹建德帶迴單位安置,也不需要他操心。他現在要做的事,是趕緊通知梁澤別去,就算要去,也不能一個人去。


    現下除了他自己,陳東實想不到還有誰陪著梁澤,能更自己更加安心。


    「你知道你今晚要見的那個人是誰嗎?」陳東實懶得兜圈子,電話一通,便直言不諱道:「那個王肖財就是殺害李威龍的兇手,你跟李威龍長得那麽像,他保準會把他當成你,你不怕死?」


    「我知道,」不似陳東實的激亢,電話那頭的梁澤格外冷靜,「我是說.......我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


    「什麽意思........」陳東實登時愣住。


    梁澤說:「前段時間不是你去市監獄所看王肖財的嗎?這一類重要案犯,每一次外人探訪都有嚴格的批示審核。你不會真以為,憑你耍耍嘴皮子,他們就放你進去看他了吧?傻子,那是我請老曹打過招唿,故意放你進去的。」


    「你都知道.......?」陳東實癱迴到座椅靠背上,似被抓住了行竊一般,頓時尷尬得無地自容。


    「我不止知道你看過王肖財,」梁澤哼哼一笑,像是在說一件無可厚非的小事,「我還知道你跟王肖財全程的通話內容。是你告訴王肖財,有個警察叫梁澤,還騙他說,我就是李威龍,想借他手教訓我。但你忘了重要的一點,所有案犯的通話錄音都受內部監聽,你們之間說的所有的話,我一字不漏地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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