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南拉欲言又止,但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擔憂與猶豫,沉默地走向了每條街道所在的集合區。


    集合的廣場早已人頭聳動,黑壓壓的一片,但場上卻一片肅穆,無人喧譁。


    盡管魔族天性放蕩不羈,但每名魔族成年後都得進入護衛隊歷練幾年,保衛城鎮的安全,擊殺時不時從深淵入侵的魔獸,是以他們也習慣了軍旅生涯和令行禁止。


    每年都有人踏上戰場沒能迴來,時不時消失的鄰居,小時候的玩伴,也多虧了魔族熱烈奔放,敢愛敢恨的性格,這才讓他們的出生率維持在除人蟲兩族外的第三高,勉強抵消了戰場上的消耗。


    不多時,整個街區的戰士集結完畢,負責管理的區長走上高台。


    他整個人奇高,身材瘦削,站在那裏,像一根棍子。身上同樣覆著黑色戰甲,麵目嚴肅。


    「接到前方護衛隊傳來的警報,有異族秘密潛入我族禁地,試圖破壞深淵封印,如今封印已出現缺口,大批的魔獸正在缺口處集結,企圖入侵我們的世界!」


    這話一出,場下頓時一片譁然,原本麵不改色的魔族,此刻竟也因封印的破損生出了些許恐慌。


    區長遙遙揮手,壓下了場下的悸動。


    「安靜!


    不過是出現了一個缺口,封印還沒破呢!你們在怕什麽!


    更何況就算是封印失效,深淵魔獸入侵,難道我們魔族就擋不住它們嗎!


    你們!你們!」


    他抬手指向逐漸鎮定下來的人群。


    「難道你們過往殺掉的魔獸還少嗎!」


    場下的人員陷入了沉思,就算早已離開了衛隊幾十年,但他們在伍時,誰手上沒沾過魔獸的血,如今不過是數量更多一點罷了。


    魔族的封印就像一張網,將大魚阻隔在外,但總有一些能量層次太低的小魚小蝦被漏過來。而這也是魔族世世代代鎮守魔羅星的原因。


    「無論它們有多少,無論它們有多強,我們都會將它們趕迴去!魔族必勝!」


    「魔族必勝!」


    台下的戰士揮舞著手臂,群情激憤,埃爾南拉也順應著人群唿喊出聲,隻是心裏他卻對此感到尤為厭煩。


    為什麽魔族總要戰鬥,為什麽他們要鎮壓封印,為什麽犧牲的隻有魔族呢?


    廣場上的人員開始被分流,將在戰場上承擔不同的職能。


    「五十歲以上兩百歲以下的到這邊,兩百歲以上三百歲以下的走這邊。」


    在魔族,頻繁的戰鬥讓他們的生命周期對比同根同源的神族而言,減少了太多,正常魔族五十歲成年,五十到兩百則進入巔峰期,而兩百歲之後便進入了中年,實力開始逐漸下滑,而到了三百多歲之後就是老年期,不過大部分魔族在中年期就會因傷痛逐漸離世,所以魔族很少有老人。


    埃爾南拉與母親走向兩個不同的隊伍,他將作為主力,正麵對抗入侵的魔物,而像母親那樣的中年魔族,則會作為輔助和後勤。


    愣神間,後背突然傳來一股巨力,將埃爾南拉拍了一個踉蹌。


    「臭小子,記得活著迴來啊!」


    迴身望去,卻是阿母決然走向隊伍的背影。


    埃爾南拉心中的疑惑無人解答,隻能默默帶著它奔赴戰場。


    戰場環境遠比埃爾南拉想像的更加艱難困苦。


    四處溫度極高,深淵的氣息頗為濃鬱,令人喉嚨不覺感到窒息。原本烏黑的土地因為魔族多年灑下的鮮血,染成赤紅。角落處,冒出一株株顏色慘澹的野草。


    朔風獵獵,魔獸大軍壓境。


    埃爾南拉看到一雙雙猩紅毫無理智的,屬於魔獸的眼睛。它們大多長得十分古怪恐怖,有的如同多年長在苦寒之地的樹枝一般扭曲怪誕,有的卻是身軀龐大,頭顱上長著一雙雙觸手,不可名狀。


    埃爾南拉不停揮動手中武器,憑藉莫大力氣,砍下魔獸的頭顱。


    他的額頭不覺滲出汗珠,氣喘籲籲。


    角落處,一雙赭紅的眼睛不知何時盯上了他。


    在埃爾南拉反應過來時,那隻魔獸已經移到他的背後。急促熾熱的唿吸噴灑在他的脖頸處。


    埃爾南拉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屬於死亡的陰影籠罩他的心尖。


    就在魔獸的利爪即將洞穿他的心髒時——


    「刺啦」一聲。


    一個平平無奇的魔族提著古樸紅槍,眨眼洞穿那隻魔獸的身軀。


    魔獸僵在那裏,臨死前不甘地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倒下去了。


    緊接著,身邊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有人把他拉了起來,「沒事吧?」


    拉人的那名魔族同樣平平無奇,隻一雙眼睛,平和深邃,泛著美麗的光澤。


    這一場戰爭結束後,已經不知過了幾天。


    埃爾南拉渾身浴血,和其他魔族一同迴到營地修整。


    他在營地裏多方打聽,終於找到那日救過他的兩名平平無奇的魔族,當場向他們道謝。


    道謝完後,埃爾南拉不覺抱怨了一句:「希望這場戰爭能早點結束,為什麽偏偏是我們魔族要承擔這些!」


    對麵表情較為友善的魔族聽到這話,似乎是覺得這話有趣,來了興致和他探討。


    「你認為不該由魔族來承擔鎮守封印的責任?」


    埃爾南拉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否認這份責任,就像是否認了魔族這麽多年來的堅持與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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