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北杜眾人的期盼,杜逸之心中也鬆了口氣。


    他來之前,公主便已預料到他可能會遇到的種種阻力,並且交代了應對方法。


    隻是沒想到,南杜和冀州府知府嚴海會這樣狠,直接對百姓下手。


    好在,公主也有應對之策。


    如今南杜被圍,嚴海也被關押,自己成為北杜的族長,將來也是公主助力!


    想清楚這些,杜逸之連客氣推辭都沒有。


    直言道:“便今日吧。北杜沒落,許多百姓不知南杜北杜,隻有我成了北杜的族長,此次南杜的災禍才不會燒到北杜頭上。”


    他說的話也是事實。


    於是就在南杜不得不主動認罪時,北杜祠堂大開。


    杜逸之先向祖先牌位上香、行禮,而後宣讀祭文,在冀州府百姓的見證下,正式接替北杜族長之位。


    人群外,林弈遠遠望著這一幕。


    他沒有收到京中消息。


    但越是如此,越是讓他心中不安。


    京中,祁書羨也同樣不安。


    自從陛下派人去冀州府徹查燒棉之事,他便不止一次遞帖子想求見三皇子,可每次都沒有迴應。


    直到今日,三皇子才終於答應見他。


    隻是三皇子說出的話,卻讓祁書羨閉了閉眼,臉色慘白。


    “殿下,當真沒有其他轉圜餘地嗎?他……是多年前便跟著在下的。”祁書羨聲音幹澀。


    盛芫皓眯眼望著他:“罔顧你的安排,通過杜氏與其他棉商勾結,如今事情敗露,罪行嚴重,莫說是他,恐怕祁世子自己也要被牽連其中。”


    祁書羨身形踉蹌。


    “怎麽,祁世子可是在怪本宮?”


    祁書羨苦笑:“在下囤棉在前,遇到事後,才與殿下說明,殿下肯出手,已是在幫在下,如今結果都是在下咎由自取,又怎會怨怪殿下?”


    他又怎敢,怨怪將來要效忠的君主。


    要怪也怪他自己!


    沒有在孟央說出那個提議時,堅決否決,而是一步錯,步步錯。


    林弈從他成為世子那日,便被父親選中跟著他。


    如今,自己卻要將他舍棄……


    祁書羨心中不忍。


    可不忍又如何?他連自身都護不住……


    盛芫皓仔細瞧著他神情,確認沒在他麵上看出怨怪不滿,這才神情稍霽。


    “祁世子且放寬心,你既是為本宮辦事,不日之後,本宮還會給你一個起複的機會。”


    盛芫皓說著,意味深長,“祁世子的官途在軍中,到時,可要好好把握。”


    祁書羨抬眸,隱隱預感到什麽。


    盛芫皓看到他蒼白瘦削的臉色,又忍不住搖頭:“可惜,若你不曾與慶寧和離便好了。”


    什麽?


    祁書羨一愣。


    “若你二人不曾和離,如今慶寧隻顧忙於國公府的內宅事,又怎會有閑心去插手漠北的寒災?即便插手,以她對你的感情,也不至於會有今日這些事。”


    說罷,他又揮揮手,“事已至此,後悔無用,看來……還是得盡早讓父皇再為慶寧尋門夫婿,女子便該在內宅中,操持內宅事。”


    至於家國天下,那是男子的責任,無知女流便不該參與其中。


    祁書羨聞言心髒驀地發緊:“殿下!在下……在下還想同公主重歸於好!”


    話出口,祁書羨愣住。


    盛芫皓眉頭輕挑:“本宮還以為祁世子喜歡的是孟姑娘那種類型的女子。”


    “在下心中,自始至終隻有公主一人,孟央於我而言,隻是責任。”祁書羨苦笑。


    他甚至至今也不知道,公主為何會容不下孟央,若不是她一而再的刁難,自己也不會次次維護孟央,將兩人關係越推越遠……


    “女子善妒,”盛芫皓搖頭,對祁書羨心中喜歡誰,在意誰,並不關心。


    “但你想同慶寧和好怕是不可能了,她自小便是如此,對一件事一旦下定決心,即便父皇下令,她寧願受罰也不會接受。”


    “當初求旨嫁你時如此,如今用命求和離,也是如此。”


    祁書羨卻不願相信,渾渾噩噩離開三皇子府。


    遠處,一輛馬車經過。


    “公主,奴婢方才好似看到祁世子了!”


    汀蘭趕忙放下車簾。


    盛知婉睜開眼,還未說話。


    便聽到馬車外傳來急促的聲音——


    “知……”祁書羨聲音一頓,想到上次的笞刑,改口道:“慶寧公主!在下有幾句話想同公主說。”


    “公主……”汀蘭後悔。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該掀開簾子往外看!


    “本宮同祁世子沒什麽好說。”盛知婉安撫地拍拍汀蘭。


    他祁書羨算什麽東西,也值當她的人為他避諱?


    張大沒得到公主停車的示意,便繼續往前趕。


    祁書羨隻得施展輕功跟在後頭。


    “公主還記得林弈嗎?以往公主還誇過他算學極好,如今他受孟央的安排去了冀州府,牽涉進燒棉案中,知婉……不,公主,就當我求你,救他一次!”


    祁書羨說出這句話,隻覺得心都被撕裂。


    他何時在她麵前這般卑微過?


    以往向來是她愛慕他、處處為他著想,可如今。


    祁書羨手指攥緊。


    盛知婉聽到林弈二字,倒是模糊有些印象,見過一兩次,也的確隨口誇過對方。


    但祁書羨的人,是生是死,與自己何幹?


    更何況——


    盛知婉聲音譏諷:“沒有祁世子的應允,孟姨娘便能使喚動祁世子的人,看來,祁世子同孟姨娘果然是真愛。”


    “祁世子這般愛重孟姨娘,如今卻像條喪家之犬般跟在本宮的車架後頭,求本宮,就不怕孟姨娘知道了會難過?”


    清悅的笑聲傳來。


    祁書羨身子凝滯,直接僵在原地。


    喪家之犬……


    盛知婉……居然說他是喪家之犬!


    祁書羨眼前發黑,不知自己是怎樣迴到國公府的。


    “世子迴來了!”


    孟央見到他先是一喜,繼而,便發現他麵上神情不對,“世子……可是……可是三皇子說什麽了?”


    祁書羨泛紅的目光望向她。


    孟央下意識後退半步。


    然而,祁書羨並沒對她做什麽,隻是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忽地笑了一下:“三皇子,讓我舍棄林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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