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季明月驚訝道:「海哥,快看,那輛車!」


    連海抬眸,隻見身側,一輛車打著遠光,碾塵卷土,飛馳而去。


    白色綠牌比亞迪。


    迴程路相當順利,下到孽海的洪波灘時才剛過晚上九點。今天是周六,陰司冥府的打工鬼們都宅在家裏休息,陰冥一時安靜非常。


    連海把公寓鑰匙遞給季明月:「先迴去蒙上被子好好睡一覺,聖水失效後不能見光,有你難受的。」


    季明月接過,鑰匙上還有餘溫,他從善如流地點頭。


    連海又道:「明早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他這麽一說,季明月還真有些餓了,兼之精神突然輕鬆,忍不住開了個玩笑:「我懷疑陰冥晚上的空氣有問題,裏麵加了健胃消食片。」


    熟悉的小季又迴來了,連海握拳抵在嘴邊擋住笑意。


    「奶茶,小籠包,餛飩,哦對了,奶茶記得加雙份芋泥,」季明月掰著指頭數,很快意識到什麽,「海哥,你不跟我一起迴去?」


    「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連海惜字如金。


    今天也是被海哥體力震撼的一天。


    不過季明月敏銳地覺察到不對勁——海哥的說話風格像新華社一樣,字越少,事越大——於是抓住他的胳膊,扒拉著襯衫:「去哪裏?」


    連海眯了眯眼,隻看著微皺的袖口,沒說話。


    「哪裏?」季明月不依不饒,靜靜抬起眼,眼裏卻迸發出一束執拗的光,「我同你一起去。」


    海浪不斷拍打礁石,間或有水鳥鳴叫聲傳來。夜晚的海灘,浪花影影綽綽,可有些事情的輪廓,卻漸漸清晰起來。


    約莫聽了十幾聲鳥鳴,連海才深吸一口氣:「走吧,我們去藥房。」


    季明月驟然緊張,臉上仿佛被刷了層白漆:「海哥你哪裏不舒服嗎?是不是剛才傷到了?」


    他捧起連海的臉似的左看右看,像花匠對待自己最鍾愛的玫瑰。


    原來被心上鬼擔憂是這般感受——你想為他奮不顧身,他也恰巧有熱烈迴應。連海被某位花匠摸得有些癢,可他心底的玫瑰卻悄然盛開,於是一揚眉:「去了就知道。」


    連海的目的地離公寓不遠,是一家小藥房。可他既不買藥也不谘詢,而是徑直站在藥房對麵的街角。


    「?」這下把季明月給整不會了,他跟在旁邊,「海哥你不是來買藥的嗎?合著陰冥的空氣裏也加了青黴素,唿吸兩口就能好?」


    連海沒答話。


    街角旁栽有一排低矮的小灌木,連海身高腿長,略微動一下,膝蓋就蹭到了樹枝上,帶起一陣嘩啦啦。他慌忙止住動作,換了個姿勢,抱起臂膀,安靜而仔細盯著藥房窗口前來來去去的亡魂,像邊檢衛兵篩查過境者那般。


    就在此刻,連海忽然輕微地「嘶」了一聲。


    「怎麽了?」季明月擔憂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磕哪兒了,還是碰哪兒了?」


    「是碰到了,」連海歘地起身,目光追隨著一位衣著簡樸的年輕女人,「碰到運氣了。」


    作者有話說


    讓我看看除了小季,還有誰會開拖拉機


    ------


    想要寶寶們的海星


    第68章 「我們是鬼啊!」


    大概今天白天在陽間受了太多折磨,運氣遵從守恆定律——連海原本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藥房蹲點,沒想到還沒蹲半小時,就讓他有了收穫。


    女人和藥師聊了幾句後,無奈搖頭,在藥師的白眼下悻悻而返。


    她雖然年紀不大,但捂著腰,顯得老態龍鍾,腳步也慢吞吞,很快被連海和季明月追上。


    「你們是誰?」女人抬頭看著並排立在對麵的兩名高大男鬼,目露驚恐。她眼睛圓且大,雙眼皮也很寬,這樣的眼型尤其顯老。


    「找我做啥子喲?」女人操一口西南口音。


    「大姐,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鬼。」連海掏出手機,打開【冥釘】給女人展示電子名片。


    冥府府君在前,女人很是緊張,她有些無措地挽起額角的碎發。


    連海盯著她耳畔的金耳環:「有些問題想問您。」


    女人咬唇,露出「知無不言」的眼神。


    她的動作,還有那對金耳環,令連海更加篤定——女人和七叔照片上的新嫁娘,就是同一人。


    當初辦穀知春的案子時,穀知春死後有一筆冥鈔從陽間非法流入了陰冥,而這個女人,就是用了這筆錢買藥,也正因此,連海才動了查高利貸和洗錢的心思,因而對她印象特別深。


    真是無巧不成書。


    思及此,連海問道:「您很缺錢?」


    這一係列操作讓季明月徹底懵逼了,他目光來迴逡巡:「海哥你不廢話嗎,是個鬼都能看出大姐沒錢買藥。」


    窮鬼總是拋棄不了那些不合時宜的自尊心,女人被季明月一番話說得羞赧低頭。


    連海逼視她:「所以就去借了非法的高利貸?」


    女人這才知曉冥府府君的來意,登時抖如篩糠:「府君,我也是沒得辦法。」


    連海見不遠處有條長凳,將女人帶過去,示意她坐下,緩聲道:「是在陰冥遇到了什麽困難嗎?大姐,您別害怕,盡管跟我說。」


    女人一聽,眼淚再難止住,坐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講了起來。


    說是自己姓羅,名丹丹,前世是名金匠,打耳環鐲子項鍊自是小菜一碟,有點技術含量的嵌花拉絲燒藍也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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