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七年。


    狗兒十四歲了,或許是經常能吃到肉的緣故,身高在同齡人中屬於“頭籌”!


    高個子,不管是後世還是古代,都屬於優勢,哪怕是大傻這種傻大個,走在大街上也能賺得小娘子的幾道目光。


    在大傻的腦子裏,看自己一次屬於正常,但是超過三次就意味著挑剔,所以遇到這事兒他一般會停下來,指著人家小娘子溫柔的問道:“你個女娃,沒事兒瞪爺爺幹嘛?是不是想討打?”


    大傻,哦不,劉小武!今年十八歲了,同歲的農家孩子已經從父輩手裏接過鞭子,為了一家老小的生計,終日在田地裏忙碌,而大傻,還在因為乞丐頭子王小乙,在和他跳格子遊戲時耍賴而生悶氣。


    “大郎哥!你兜裏有錢沒?俺肚子餓了,給幾個錢,俺去買個肉餅吃!”


    他憨悶的嗓音,驚醒了沉思的狗兒。


    “吃屁!”狗兒指著他罵道:“你瞅瞅你,早晨新穿的衣服,才一天就蹭了滿是泥,怎麽著,是準備讓我給你洗?”


    大傻低頭瞅一眼棉袍前襟上的泥巴塊,就下意識的用手擦擦,結果沒見下來,就一邊用指甲扣著一邊嘟囔道:“都怪小乙,非要衝著俺丟雪球,才弄髒了衣服,大郎哥放心,俺讓他給俺洗!”


    狗兒冷哼一聲,懶得和這個傻子計較,放下手裏的書,扭頭問正拿著麻布擦拭槍頭的胡大康道:“你跟著王七叔學練槍,學的怎麽樣?”


    胡大康停下手裏活,抬頭迴道:“還行,七叔說再有三年我就可以出徒了!”


    練武這事,若是隻學個花架子,最多三月便可以出師,但是真功夫,沒有個三五年的腳踏實地,是學不到本事的。


    “好,慢慢學!哦對了,我如今不在祐川,這裏的事兒經常顧不得來,劉頭和王七叔他們幾個經常照顧我們,如今你又跟著七叔學功夫,所以他們幾個你多替我走動走動!”


    胡大康點點頭道:“放心,我曉得他們愛喝酒,所以沒事兒就請他們吃兩場!”


    狗兒點點頭再囑托道:“不光是他們本人,還有他們家的孩子,都和我們一般大的年紀,沒事兒多找他們玩,尤其劉頭,他家六個娃,你們買了什麽衣服或者吃食,都分給他們一些,要把他們當成我們的兄弟姐妹!曉得不?”


    這一聲問,自然問的不止大康一個,所以眾人齊齊的迴聲是。


    當然了,走神扣泥巴的大傻自然沒聽到,所以狗兒敲敲桌子衝他喊道:“劉大傻!你耳朵聾啦?”


    大傻默默的看下狗兒,好久才吭哧道:“那,那俺得管飽俺自己的肚皮,才能分給他們吃!”


    狗兒歎口氣,無奈的道:“好好好!你就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對了,你跟著姚師父學練刀,練的怎麽樣?”


    大傻想一想道:“就那樣!”


    “什麽?就那樣?你現在每天都有一頓肉餅吃,吃了小爺我兩年了,居然告訴我就那樣?”


    大傻見狗兒生氣,趕緊解釋道:“不是,俺是說,哦對了,是姚師父說,俺不適合練刀,他說再練十年也是三腳貓功夫,所以建議俺練錘!”


    對於大傻,狗兒是操碎了心,今年過年前,狗兒放節假迴了祐川,幹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尋了個好媒婆給大傻說親,廢了老鼻子勁兒,終於尋到一位看在狗兒麵子上的老丈家,終於答應把他家二閨女嫁給大傻,歲數也隻比大傻小兩歲,長相也普通,和大傻很般配,結果這貨,愣是嫌人家吃飯比他快,寧死不從!氣的狗兒啊!唉,算了。


    “鐵錘就鐵錘!狗剩,明天去城裏尋家鐵匠鋪,尋個好匠人,再用好鐵給他打兩把鐵錘!”


    正在拿著毛筆忙著算賬的狗剩,鼻子哼一聲,算是知道了。


    他這一哼可把大傻惹惱了,蹭一下站起身,一把揪住他脖頸道:“你個騙子狗剩,快把前幾天你騙俺的壓歲錢還給俺!”


    狗剩的脖領雖然被他抓著,但是心裏卻是一點也不慌,手裏的毛筆都沒放下,直接道:“什麽錢?”


    “莫要抵賴!”大傻咬著牙齒喊道:“就是過年大郎哥給俺的紅包錢!”


    “哦,那個錢啊!”狗剩頓一下,把毛筆放在桌子上,又往裏推了推才道:“那錢,可是你自己交給我的,讓我給你做生意的!可不是我搶你的!”


    大傻想一想,似乎是這麽一迴事,便鬆了手,但是仍然說道:“那這也好幾天了,你把賺來的錢分我!”


    “分屁的錢,這才幾日哪裏來的錢!沒有!”


    他一說沒有,一下又刺激到了大傻,隻見他一把拽住狗剩就喊道:“不行,你把俺錢拿了,就得給俺,快給俺!”


    狗兒還有其他事兒要說,哪裏能讓他鬧騰,便從懷裏掏出一把錢道:“給給給,出去買你的肉餅去,莫在這裏吵鬧了!”


    有錢了,不管是誰掏的大傻都不管,一把接過錢,衝著狗剩哼一聲就甩著倆胳膊晃悠了出去。


    搗亂的人出去了,剩下的人就得乖乖的聽狗兒說話了。


    “狗剩,四海商號怎麽樣了?”


    “嗯,除了米麵布始終談不妥,其他的菜蔬瓜果還是不錯,許多掌櫃的都願意讓我們代售,而且還是低價給我們,還能讓我們賺個差價!”


    “對於西邊石炭場來說,米麵布乃是大頭,其他的都是些小錢,若是這三樣不掌握在我們手裏,錢,賺不來多少,你可有和他們談過?”狗兒看著他問道。


    狗剩點點頭,無奈道:“談過,而且不止一次兩次了,經營這三樣的,大多是住在東城坊裏的員外老爺們,這幫扒皮實在是貪得很!”


    東城的員外,可不是唐家村那幾個名義上的員外,那幫人幾乎是世代經商,打娘胎出來,就會做生意,所以對陣狗剩這種商場後後後輩者,都不用伸出小手指。


    “哦,他們提了什麽過分的條件?”


    狗剩氣唿唿道:“他們說,東西可以讓咱們代售,但是去石炭場交易得用他們的人,分成的錢自然不會缺少,你說說,我劉狗剩也不是傻子,這等蠢事我豈能幹!”


    “所以你就拒絕了?”狗兒順著他問道。


    “沒有!我說可以,但是交易的時候得讓我在場。”


    咦,這狗剩果然有些聰明,狗兒歎道:“然後呢,他們說啥?”


    “能說啥!”狗剩喪氣的說道:“他們原意是想甩掉我,與石炭場人談,我在場,那怎麽成,所以就沒同意。”


    狗兒笑一笑,狗剩不傻,對麵也不是蠢貨,所以問道:“那如今石炭場裏的米麵布怎麽供應著呢?”


    “合夥人沒當成,但是生意還得做,再說咱們要的可不是一星半點,所以就和那些員外們訂得最優惠的價,然後雇車送去石炭場,對江管事那邊我也沒加價,隻是要了辛苦錢。”


    一大段話講完,狗剩嘴裏也渴了,起身走到棚屋中央的鐵皮爐子前,伸手提了大鐵壺迴來,尋了個碗,想一想又打開櫃子捏了點茶葉,放進兩個碗裏,倒了開水,先端過一碗來給了狗兒,另一碗自己端了慢慢喝。


    狗兒在旁邊默默的注視著他這一切,忽然覺得,安排他經商真是尋對人了,看外表白白胖胖的,尤其臉蛋更是招人喜歡,論腦子,他僅僅才幹了一年多,就能和東城坊裏的老員外們過招了,且沒吃什麽大虧,這麽小的年紀,隻能形容為“天賦”!


    “那他們肯善罷甘休?”茶水有些燙所以稍涼一下才能喝,狗兒便捧著熱乎乎的茶碗開口問他道。


    “自然是不服氣了,我聽說他們去了石炭場好幾次,想尋江管事走走關係,結果江管事都推脫不見,後來他們花錢找了衙門裏的路子,才把人約出來,不知道談了什麽,反正是至今這石炭場的米麵布還是由咱們供應,我想他們應該是談崩了!”


    談崩了?狗兒沉思一下,這等生意還能談崩?玩笑!


    供應石炭場工匠物資的事兒,是當初自己和蘇胖子談的,匠人們的吃喝,不管是誰供應,價格都相差不了幾個錢,相對於這點錢,狗兒替他找到這麽大座“黑金礦”的功勞,就不算個事兒,所以蘇胖子也就是借機打賞給狗兒的。


    江管事能主理一座大石炭礦的事務,這層緣由他豈能不明白?就算不明白,蘇大也會指點給他,所以少幾文錢的進貨價格,他還真的不在乎。


    想到這兒,狗兒停了迴憶,開口對重新拿起毛筆的狗剩道:“明天,你去石炭場邀江管事傍晚吃酒,順便請姚師傅來,還有劉頭,趙捕頭幾人!”


    狗剩道聲知道了,便低頭繼續書寫。


    喝一口茶水,狗兒繼續問話:“小康,書院那怎麽樣了?”


    胡小康趕緊坐直身子迴道:“書院被高院長打理的很好,如今有學生一百三十多個!”


    狗兒點點頭,高院長就是曾經幫狗兒寫對聯的高秀才,去年過年時,自己出資興建了一家小書院,憑請他擔任院長,順便也是授課的夫子,教授西城那些小乞丐們學識字和簡單的算學,同時也招收外麵人家的孩童來啟蒙。


    “學生那麽多,他一個人可教授的過來?”


    “教授的過來!”胡小康露著笑臉道:“他把學生們分了四個學亭,每個學亭講課一個時辰,除此之外,像我們這些過了蒙學的,每個學亭安排倆個去做‘齋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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