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的繁榮,要得益於商人不辭辛勞的奔波,趕著大馬車推著小輪車,不管刮風下雨或是春夏秋冬,從這城到那城,總是忙碌個不停。


    商人們有句玩笑話形容自己這一行:忍過饑渴勞累,避過虎狼野獸,送走官差惡吏,難逃山賊馬匪!


    重文輕武的大宋,從立國開始,這負責捕盜緝賊震懾地方治安的州縣官兵,那戰鬥力還不如村寨的團練民壯強,這樣的狀況就催生了“江湖綠林”的異常繁榮,幾乎每一座窮山惡嶺上都有一杆高豎“替天行道”的大王旗。


    野狼追逐羊群,賊匪尾隨商人,都是利益使然,人人商人怕稅丁但最怕的還是這些收過路財的賊匪。


    狗兒看著眼前這座小小山寨,嘴裏就忍不住的感歎,葫蘆王發跡才短短兩三年,居然能斂來數千貫財富,一座不起眼的小柴房,裏麵居然塞了滿滿當當的一屋子銅錢,那串錢的麻繩都漚爛了,再看另外一間,好麽,一屋子糧食,不下千石,怪不得張老將軍自上山後就不舍得下來,還傳令自己帶著所有民夫們都上來。


    “周爺,這匪首這麽有錢,怎麽他手底下的人還穿的破破爛爛?”


    周老頭瞟一眼狗兒,鼻子一哼道:“小子,你見過有員外會把家產分給家裏的仆人?”


    “可是這幫賊匪畢竟和仆人不一樣,他們要拿著刀子跟著賊首去打仗的呀!我聽他們說,這有時候打仗還餓肚子哩?”


    周老頭瞅一眼被官兵綁起來的賊匪,歎口氣道:“對賊首來說,這幫嘍囉就和奴仆沒什麽區別。”


    話說完就對著過路的一個軍漢道:“壓下去,關進山腳營房裏。”


    狗兒皺眉道:“周爺,他們住營房,那我們住哪裏?”


    周老頭指指正在忙碌的軍士和民夫,怒斥狗兒道:“大家夥都在忙,你還好意思想著睡覺?”


    額,這老頭,好端端的發什麽脾氣。


    懶得伺候他,狗兒就抄著手去放糧食的庫房前。


    王老將軍披著一件狼皮大襖,坐在一張寬大的軟椅上,見狗兒走來了,就招手道:“小狗兒,你要是困了就自找地方歇息去,放心,這山寨每處角落都派人搜查過了,安全的狠!”


    狗兒拱拱手謝過他,瞅一眼記賬的軍吏,見冊子上寫著“一千二百三十六石”,嘴一樂,就走到老將軍跟前站定道:“老將軍,據說這周圍有十八家賊寨,若是每個都打下來怕不是有上萬石糧食啊!”


    張老將軍歎口氣道:“想什麽呢,先不說那些賊窩多難找,單單是前方金兵都打不過來,誰還有閑暇精力去抓這些賊匪?”


    狗兒也跟著歎口氣,也是啊,賊匪最多會搶你些錢,這金賊可是連人都要搶走的!


    “老將軍,我見劉指揮使去了葫蘆穀的俘虜營,那山腳下的營房誰去守著啊?”


    張老將軍嗬嗬笑道:“一是沒那麽多人,二是這賊匪能跑的早就跑了,剩下的都是老弱賊匪,量他們也沒膽子跑,留十幾個兵士把門就行!”


    狗兒點頭,見唐老三一行人上來了就走過去看他們裝米過秤,東看看西瞅瞅,忽一陣睡意襲來捂住嘴連打了好幾下哈切,抬頭瞅瞅天,今晚也沒個月亮,連路都看不清,怪不得他們搬得慢,瞅著架勢不忙到天亮是沒法消停了。


    一扭身,見大火盆前,花十四拿著小刀子,還忙著刮他的寶貝箭杆,搖搖頭,這小子也是個呆子,他身後的茅草棚子上明晃晃的插著十好幾支箭,難道看不見嗎?


    蹬蹬走到他跟前,一把奪了他手裏的箭杆,掰吧掰吧就扔到一邊。


    花十四生氣的看著狗兒道:“你幹嘛,俺馬上就能刮好它了!”


    狗兒拽他起來,搬著他腦袋,讓他看茅草棚子上的箭矢。


    好在這小子還沒傻到底,扭頭瞅瞅狗兒道:“俺知道,可官兵哪兒……”


    哦,原來是膽子小啊,輕咳一聲便對他道:“無主的東西誰撿得就是誰的,再說這軍中的箭矢和賊匪的箭矢又不一樣,你撿上一些也不打緊,你要是擔心惹出亂子,就在上麵刻上你的記號便是!”


    “也對哦!俺在上麵刻上俺的名字,這樣他們看到後,俺就說是俺自己做得!”


    伸出大拇指,給他點個讚,便打哈欠道:“走,天色晚了,我也困了,咱們找個空屋睡覺去吧!”


    花十四興奮道:“你先睡,我進寨時見寨門口的林子裏有好些箭矢,我趕緊撿去!哈哈哈。”


    就這樣,狗兒看著這個驚喜過頭的傻子背著簍子蹬蹬蹬的跑遠,歎口氣,明明前麵就有一大捆箭矢,還費了吧唧的跑野林子中撿?


    再打了個哈切,倆眼皮老打架實在頂不住困了,見周圍一大群人都在忙活便轉身挑了一間幹淨的屋子鑽了進去。


    山腳底下,距離營房還有三百米的山坳處,烏魯齊滿趴在山坡上,眯著眼盯著前方大營,看了一會兒便扭頭對著帳兵道:“牙刺,這好大一片營帳,得有不下百十座吧!”


    旁邊叫牙刺的金兵迴道:“一百三十三座營房!”


    “糧食房和牲口圈都在哪裏?”


    金兵道:“在東北角,牲口圈在西邊營房,帳主,我看那幫民夫好像還在幹活,一群群的從山上往下背東西,你看,那山上又下來一群人!”


    烏魯齊滿瞅一眼,見是十幾個宋兵拿著鞭子抽打著上百個背著竹筐的“民夫”,怕他們跑掉那脖子上還拴著繩索,嘴裏便憤憤不平道:“宋兵真是黑心腸,大晚上的還讓民夫們幹活,自己卻躲在營房裏睡大覺,白馬,你去喊我哥哥他們過來,等把這營房端了,爺爺也學他們樣子,拴著他們幹活!”


    旁邊金兵喊聲是,騎著馬便翻身迴去,烏魯齊克早已經收拾完畢,正焦急的等著消息,見探子來了,大老遠的就喊道:“白馬,前方怎麽樣,是不是宋兵的淄重隊。”


    白馬從馬上跳下來道:“是淄重隊,我摸到跟前仔細看了有好些米,還有一百三十三座營房,小的覺得裏麵應該有一千四五百人,營房裏很安靜,想必那些宋兵已經睡了,但外頭民夫們還在幹活!”


    烏魯齊克想一下,這裏距離宋兵大軍營還有一天的腳程,這隊宋兵連夜讓民夫們幹活,準是想明天趕路到達軍營。


    “白馬,守衛嚴不嚴?”旁邊的漢人百夫長出口問道。


    白馬迴道:“宋兵都盯著民夫們幹活,守衛並不算嚴!”


    “好!”烏魯齊克大喝一聲,對著左右道:“勇士們,馬摘鸞鈴嘴中銜枚,路上掩藏好身影,待離宋兵營地一百五十米處時,就上馬衝鋒,若有人攔截隻管衝殺,直到營中,事不可為就放火燒糧,然後離開!不得戀戰!”


    “是,百夫長!”


    夜間騎兵襲營有件很尷尬的事情,那就是夜色會掩蓋騎兵的身影,但是馬蹄的奔跑聲會在夜裏傳出去老遠,所以騎兵在攻擊前,會給戰馬帶上嚼頭,然後牽著馬像步卒一樣在地上走路,等到了一定距離,再上馬提速衝鋒。


    重裝騎兵的最佳衝鋒距離大概二百米,輕騎兵大概百十米就能把馬速催起來。


    就當金兵到達了位置發起衝鋒時,山頭的官兵也剛剛把寨子裏的東西收拾完畢,眾兵士跟著最後一波民夫們一起下山。


    坐一晚上的張老將軍接過周老頭遞過來的賬本瞅一眼就嗬嗬笑道:“再加上這一批錢糧,你這趟的差事可就算是雙倍完成了!到時候評訂功績,你的官位也能往上走上兩級,也不枉你幸苦走這一趟!”


    周老頭趕緊拱手道:“要不是老將軍過來助我,卑職哪裏能完成這任務,等到軍營見了大帥,屬下必定會感謝您一番!”


    雙方互相對個眼兒,目的已經達到,便扯開話題想聊些別的。


    正要開口,先前護送民夫下山的趙都頭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張將軍不好了,金賊正在襲擊我山腳下的大營!”


    倆人大驚慌忙跟著他看去,周圍的兵士見狀也連忙簇擁著三人跑下山去。


    到了半山腰,一行人偷偷躲在一處角落裏打眼瞧那大營。


    就見大營裏,人影憧憧,伴著忽大忽小的火光,能不時的看到騎在馬上的金賊,到處追殺從營房裏跑出來的賊匪,攏住耳朵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金兵襲營成功後的大笑聲,以及賊匪們的慘嚎聲。


    一群人冷冷的打個寒顫,互相瞅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饒幸。


    眼瞅著二三十個死裏逃生的漢子,邁開步子往山上跑來,趙都頭便著急的問道:“將軍,我們怎麽辦?”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若珍寶,軍中若有老將那可比珍寶還要貴重,電光石火之間老將軍便已經想出了應對招子。


    “趙都頭,你帶上一夥兵士出林引誘金賊,等他們追來時便洋裝不敵退迴林內,其他人埋伏在林中兩側,等金兵追進林子裏就把他們吃掉,至於外麵的人,大家多用弓箭射殺,他們有馬切記不要跑散,這隊金兵隻有百人,吃上二三十個,就可以衝出去肉搏了。”


    一群軍士喊聲諾,負責引誘的趙都頭就點了十個軍漢跑出林子,對著追殺而來的三個金賊就是一通亂箭,金人在馬上目標也大,一時不備,竟然統統被射下馬來。


    正在營裏痛快的砍殺“宋兵”的烏魯齊克,扭頭看見這一幕,便命令旁邊的漢人百夫長道:“沈副百夫長,你帶上你本部兵馬過去殺掉那幾個漏網之魚!”


    漢人百夫長迴聲是,帶著本部二十兵馬,舉著火把,吆喝著殺了過來。


    趙都頭見狀撒開腳丫子就往林子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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