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城的馬車依舊是顛簸的厲害,可能是車裏多了個人陪著說話,一路上再沒有頭暈的感覺出現。


    看著一口一個肉饅頭的行癡,狗兒長長的歎了口氣,十個拳頭大的肉饅頭就這麽眨眼間沒了,來的路上怕他不夠吃,就特意多買了一些,還是不夠。


    行癡吃完了肉饅頭,又伸出兩根手指來,仔細的舔了一遍捏饅頭留下來的油渣,才抬起頭來對著狗兒道:“還有麽?”


    “有個屁,都被你吃光了,沒看那籃子裏都空了麽!”狗兒翻個白眼狠狠的對他道。


    “阿彌陀佛,苦捱了大半年這肚皮終於是稍解了解饞,明天還有麽?”


    看著行癡舔著嘴唇望著自己的可憐樣,狗兒指著他怒道:“你看看你,哪裏有半點出家人的模樣!”


    那行癡合起手掌道個佛號,疑惑著問道:“貧僧咋就不像出家人了?”


    狗兒撇撇嘴道:“哪有和尚念叨著吃大肉饅頭?”


    行癡嗬嗬笑道:“俺又沒吃葷,不算破戒!”


    “胡說!”狗兒指著他氣道:“大和尚,小時候你欺俺不懂,拿這話頭哄騙了俺多少肉食,現在還說這話!俺可是打聽了,你們出家人葷腥都不可以沾的!還有酒更不能吃,吃了你就是破戒!”


    看狗兒怒氣衝衝的樣,行癡雙手合掌先念了個佛號就嗬嗬笑道:


    “酒肉隻為臭皮囊,吾心永存阿彌佛。”


    唱完佛號,就伸手在包袱裏一陣亂翻,狗兒道:“莫找了,破珠子沒在這裏麵。”


    大和尚轉身就去翻破棉絮,一股股臭汗腳味,散發著滿車廂裏全是,狗兒捂著鼻子念叨道:“都說了,他們會給你置辦新的,你還留著這破被子幹嘛,臭烘烘的難聞!”


    大和尚從最裏麵拽出串又小又髒的念珠,握在手心裏麵嗬嗬笑道:“此乃‘因’也!你還不懂!”


    狗兒撇撇嘴,才不聽你鬼話。


    坐著馬車行了會,狗兒聽他念佛經念的煩了,就開口道:


    “大和尚明天幹活的時候,要裝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仔細些,莫讓人識破了你行腳僧的底子,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和俺打眼色,我到時候就站在道場旁邊幫襯著你。”


    行癡轉著念珠嗬嗬笑道:“放心狗兒,我雖然談不上得道,但這些年遊走四方也頓悟了不少,保證不會露了餡!對了,主家給了多少賞銀?”


    狗兒道:“打聽這個幹啥,你安心念好你的經,莫要出了簍子,等事情幹完必不會缺少你那份銀子。”


    “阿彌陀佛,小狗兒你變了!”


    當下無語。


    馬車拉著倆人,迴了城門,又直接進了衙門,一路上神神秘秘的,二更末的時間點,衙門裏根本沒有人在走動,也不知道在躲藏著誰。


    衙門各院都是漆黑一片,除了把門的門子和值夜的衙役,一行人悄無聲息的便迴了屋。


    劉縣尉早已經安寢,縣尉廳裏隻有兩節蠟燭還發出昏暗的光亮,劉三郎歪躺在西邊小閣裏的藤箱上,就著麵前的一盞蠟燭,正抱著手裏的書卷看得癡迷。


    趙捕頭引著大和尚和劉三郎見了,劉三郎點點頭就對著狗兒和趙捕頭道:“模樣還可以,就按著狗兒說的開始吧!”


    趙捕頭迴聲好,揮手喚過來個手下,就準備帶著大和尚下去休息。


    狗兒道聲等等,就把身上的包袱摘了遞給他,又轉身對著劉三郎道:“一些東西都不合用了,就舍了沒拿來,所以這行頭得早些置辦,還有明天的一些物料也的早些置辦!”


    劉三郎點點頭,扭身對著趙捕頭道:“明早先喚倆手腳利索的婆子來,給他先置辦身僧衣,其餘的東西記得安排衙役們早些準備,時間點是午時三刻,一上午的時間應該沒啥問題吧?”


    趙捕頭點點頭,抱著拳頭迴道:“沒問題,先前已經搭建好了台子,其他的事都是些小活,費不了多少時間!”


    劉三郎道聲好,又對著狗兒道:“還有什麽東西需要早些準備的現在都說出來吧!今夜我會讓他們都準備好。”


    狗兒搖搖頭。


    劉三郎見了,嘴裏先打個哈切就抬手吩咐道。


    “那今天先就到這兒,你們迴去早些休息,再有什麽事情,明日上午再來商議吧!”


    眾人應了聲諾,拱手施了一禮,紛紛退出了大廳。


    到了院外,狗兒對著趙捕頭道:“趙哥哥,那小子就先迴去了,明日再來拜見您!”


    趙捕頭嗬嗬笑道:“傻小子,想什麽好事呢!今夜不光是你,這幾位兄弟,包括我都迴不去!”


    狗兒大瞪著眼看著他。


    “哈哈哈,小狗兒,讓你整天嘀咕俺們當差的,吃肉喝酒屁事不幹,今次也讓你體驗體驗,等你再長些歲數正式進了衙門,也能早些上手不是,哈哈哈!”


    後麵幾個捕快也跟著他大笑起來。


    不曉得啥時候說閑話,被他聽去了,就趕緊對著後麵的幾個捕快拱拱手道聲恕罪恕罪,便跟著他們去了西跨院的捕快房裏,這裏有好幾處空的值房,是夜裏輪值的衙役們中途休息的地方,一間屋裏兩張鋪位,狗兒和大和尚住了一間,趙捕頭和王班頭住了一間,剩餘的幾個捕快各自尋了伴進了屋。


    鋪位上草墊、褥子、棉被、枕頭除了味道不好聞外準備得還挺齊全。


    狗兒選了東邊的鋪位,大和尚隻好去了西邊。


    屋裏清冷也就沒脫去衣服,合衣鑽進被窩裏,扭頭見大和尚拿出木魚正打算念上一段經文,狗兒趕緊製止他。


    “大和尚,也不看看這什麽地兒,半夜三更的敲什麽木魚擾人清夢!趕緊睡了,明日還有的忙!”


    行癡歎口氣,脫了鞋子,也學著狗兒沒有脫去外衣,上了鋪位,盤膝打坐好,手裏拿著念珠嘀嘀咕咕的念了起來。


    夜已經深了,狗兒躺在被窩裏,一開始還堵著耳朵嫌他聲吵,沒一會兒便唿吸均勻了起來。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神了個腰,扭頭見行癡還是睡前打坐的模樣,狗兒就扯著嗓子喊他道:“大和尚,還在那睡懶覺,快起來洗漱去。”


    行癡喉嚨裏咯咯咯地響的一聲,又長長的吐了口白氣,才笑眯眯的看著狗兒道:“小狗兒,昨夜睡的可還好?”


    狗兒嫌棄的道:“沒你在旁邊嘮叨會更好。”


    行癡嗬嗬一笑,上下打量著狗兒,隻把狗兒看的發毛。


    “大和尚,你這是啥眼神,餓了就出去找吃的,瞅著俺幹嘛!俺又不是漂亮的小娘子。”


    行癡道:“小狗兒,什麽是‘小汽車’?還有,什麽又叫‘地球’?”


    狗兒愣愣的看著他道:“大和尚你胡言亂語說個什麽鬼?莫不是發了燒說起了胡話?今天可全指望你了,你可千萬不能出簍子啊!”


    說完就伸出手,緊張兮兮的去摸行癡光亮的腦袋。


    行癡伸手推開他,道:“是你昨夜說的夢話!俺沒發燒。”


    狗兒小心問道:“你真沒發病?”


    看他點點頭,狗兒這才鬆了口氣,道:“俺也不知道啥是‘小汽車’,自過了這個年,隔三差五的總能夢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場景,一覺醒來又忘了個精光,一點印象也沒有,好在精氣神不減。”


    行癡點點頭,拽過狗兒的手就開始胡亂的摸,一直摸到腦袋頂上,本就不整齊的頭發給搞得更亂,狗兒生氣的一把推開他道:“俺又不是小娘子,賊禿驢你亂摸個什麽勁兒,看,把俺頭發都給弄散了!”


    行癡歎口氣道:“勘不破,算不透,佛法還是沒念透,得繼續修行才是!對了,早晨還有肉饅頭吃麽?”


    狗兒怒道:“隻有稀粥愛吃不吃!”


    “哈哈哈,大師父莫要聽狗兒胡咧咧,今天的朝食還就是肉饅頭!”


    咣當一聲,趙捕頭提著個大食盒走了進來,看倆人都起了身,就把食盒放到屋裏的小木桌上,對著行癡道:“大師父,後廚裏的飯熟了,正好拿過來給你們吃。”


    狗兒趕緊道謝,出門去茅廁淨了手,又找了清水漱漱口,才迴了屋。


    見趙捕頭和行癡聊的火熱,就蹲在一旁拿起個肉饅頭慢慢吃。


    吃了一層,揭了下一層,居然發現是兩碗羹湯,聞著味兒香的直流口水,一碗熱湯下肚,連打了好幾個飽嗝。


    趙捕頭見倆人吃完了就道:“狗兒,你們倆先待會兒,等有人來喊你們了再出去。”


    狗兒點點頭,便送了趙捕頭離開。


    迴了屋,見大和尚又在一旁念經,左手大拇指靈巧的轉著手裏的小念珠,狗兒道:“大和尚,你天天轉這小珠子不煩心麽?”


    行癡嗬嗬笑道:“放開心扉,方能心靜氣和,對了狗兒,你夜裏的夢,一點也記不清麽?”


    狗兒點點頭。


    大和尚歎口氣,就把手裏的念珠解開個頭,摘下一顆遞給狗兒道:“來,狗兒,這顆念珠你戴在脖子上,等過幾年再取下來。”


    看著那黑漆漆的小念珠,狗兒撇撇嘴道:“太髒,俺不要!”


    “小狗兒聽話,你母親可曾托咐貧僧看顧著你!”


    見他提到母親,狗兒歎口氣道:“好吧好吧,大不了俺仔細洗幹淨便是!”


    見狗兒接過去,行癡點點頭重新把念珠結好,口誦著佛經又繼續轉了起來。


    狗兒找了根細繩子穿過念珠的孔眼,一邊戴在脖子上一邊腹議道:“大和尚你這小珠子,管用麽?”


    行癡點點頭道:“避邪氣入體還是有些效果。”


    狗兒撇撇嘴道:“大和尚你又來哄騙俺,對了你手裏的這串小珠子還有多少個?”


    行癡疑惑的看看手裏的念珠道:“貧僧的咒珠目前隻有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及四善根,共五十四顆。”


    聽他叨叨的說了一大通聽不懂的話,狗兒趕緊伸手止住道:“值錢不?”


    行癡一愣,下意識點點頭道:“你要買麽?貧僧的咒珠乃香木所製,少了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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