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陽光有些刺眼,提著滿滿一籃子雞子的狗兒,小心的把籃子放在了地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便迴頭對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道:“阿婆,地兒已經到了,小子就先別過了,您老慢些走好!”


    那老婦人拄著拐棍嗬嗬笑道:“好說好說,小郎君叫什麽名字啊,老身迴頭告訴俺家娃子,讓他好好感謝感謝你!”


    狗兒趕緊擺手道:“不用不用,隻要您沒事,些許小事兒不足掛齒!”


    說完就拱手施了一禮,轉身快快的離去。


    等跑遠了,迴頭不見那老婦人影子,狗兒才拄著膝蓋道:“天爺爺保佑,幸虧人沒啥事!”


    有人問了,明明狗兒在做好事,怎麽還一副後怕的樣子?


    事情要從早晨開始說起,兜裏有錢的狗剩和大傻每人買了一個叫做“二聲響”的大爆竹,這倆蠢貨,爆竹到手便迫不及待的想聽聽動靜,然後就點著了,看著藥撚子冒著火花越燒越短,便慌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人群裏一丟。


    然後,這人群猶如炸了窩的奔馬,一群群的擠做一團,四散而跑,也虧了場地開闊,人也不太多,亂哄哄的鬧騰了一會兒,總算是無人受傷。


    倆人見闖禍了,腦袋還算是有些雞賊的狗剩一把拉住大傻撒腿就跑,一口氣就跑迴了家裏,狗兒恰好要出門,見了倆人氣喘籲籲的就問他們怎麽了。


    一旁的大傻趕緊把事情道了出來。


    這條街就這麽巴掌大小,哪怕是再不相熟,整日裏老是照麵,總會記得你的模樣,人跑迴家了,但是丟下一地的爛攤子算怎麽個事,再說衙門雖然放假了,但是坊老是天天都在,到時候派了坊丁直接到家裏揪了你過去,一頓板子總是免不了得。


    狗兒就不得不去替他倆擦屁股。


    一臉鬱悶的到了賣爆竹的地方,卻見哪裏早已是恢複了平靜,要不是路邊放著一個廢棄的爆竹屑,狗兒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聽倆人形容的似乎很嚴重的樣子,怎麽看這裏沒一點跡象?


    於是狗兒就和一路邊歇息的老婦人打聽打聽。


    “阿婆,剛剛聽這裏好大一陣響,人也是亂糟糟的到處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老婦人唉聲歎氣道:“有兩個調皮的娃子,在人群裏丟炮仗,可把俺們嚇一跳,慌了好大一會兒才停了下來!”


    狗兒趕緊佯裝生氣道:“誰家的娃子這麽不懂事,人群裏哪能放炮仗,對了,倆娃子在那兒?坊老可有找到?”


    老婦人嗬嗬笑道:“倆小娃是皮了些,再說大家都沒出啥事,坊老也就沒去找,嗬嗬嗬!”


    狗兒暗暗的鬆了口氣,大過年的,沒啥事最好。


    拱手對著那老婦人道:“既然如此,阿婆您在這裏歇息吧,小子還有些事要做就先走了!”


    誰知道這老婦人對著狗兒嗬嗬一笑道:“那倆闖禍的小娃,是不是讓你過來打探打探消息?”


    一句話,驚的狗兒突的一跳。


    趕緊支支吾吾的解釋道:“沒有的事,俺隻是喜歡湊熱鬧,聽說了就過來看看!”


    老婦人笑眯眯的盯著狗兒,直把狗兒看的羞紅了臉才作罷。


    “咳咳咳,既然沒這會事兒那就是俺老婆子冤枉你了,嗬嗬嗬”


    狗兒趕緊抹抹額頭的細毛汗卻又聽那老婦人道:“剛剛那小郎放炮仗的時候,不巧,老身恰在附近買了一籃子雞子,眼見人群亂了起來,我就在附近躲了起來,那個矮一點的小娃子還算有些機靈,拽著旁邊的傻大個就悄不聲息的溜走了,嗯,著實該挨打!”


    好麽,這裏還有個目擊證人,狗兒歎口氣正要抱拳替倆人向人家道歉,就見那老婦人又嗬嗬笑道:“無妨無妨,莫要緊張,老身就是走的累了,在這裏坐一坐,小郎君有事但去忙吧!”


    狗兒:……


    被人家明裏暗裏的說了一大通,若是還不明白這老婦人什麽意思,那就白長了一顆腦袋。


    “咳咳,那個,阿婆,小子能有啥事,也就是在這街上亂竄著玩而已,俺看你這籃子似乎好重啊,您一大把歲數了,提著多受累,要不小子幫您送家裏去?”


    老婦人嗬嗬笑著道:“不礙事不礙事,就是剛剛這心啊,莫名的鬧騰了一下,都怪那爆竹忒的聲大,小郎玩去就行,不用管我,老婆子也沒啥事,慢慢走就是!”


    這老家夥越說還擺起譜兒來了,心下也不耐煩,直接就彎下腰伸手一提,嗬,還挺重,趕緊換作兩隻手道:“阿婆,無妨的,小子正好也走走。”


    老婦人見狀就住著拐杖起了身,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搭著狗兒肩膀道:“好孩子,可比那兩個闖禍精好太多了!”


    倆手還要提著籃子,裏麵又是極容易磕壞的雞子,這走路就有些拘束,這老婦人又搭著肩膀,害自己走起來更是費力,才走了一刻鍾就覺得倆手發酸,步子淩亂了許多。


    旁邊的老婦人似乎感覺到了,把手縮了迴來,停了腳就對著狗兒道:“小郎君身子骨忒單薄了些,這才幾步路就頂不住啦!”


    狗兒撇撇嘴,有種換你拎。


    看那婦人一大把歲數狗兒懶得和她爭辯,就嗬嗬笑道:“家裏弟弟妹妹多,平時吃不飽飯,這身子可不就瘦了些,不過不礙事,這兩步路俺還是能夠堅持住的!對了阿婆,您家住哪裏?”


    老婦人嗬嗬笑道:“不遠不遠就在前麵!”


    然後狗兒就走啊走啊,走了一頭大汗,胳膊腿一陣陣發酸她家還是沒到。


    “阿婆,小子實在是不行了”


    精疲力盡的狗兒一個踉蹌差點把籃子丟到地上,滿滿一籃子雞子呢,摔碎了可得賠不少錢的,狗兒趕緊慌慌張張的把籃子放平穩了,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對著身後的老婦人道:“稍歇會兒容俺喘口氣,不然這一籃子雞子摔碎了,可就壞事了!”


    老婦人嗬嗬笑道:“無妨無妨,摔碎了不讓你賠,但是你這身子可莫累壞了!”


    狗兒的心裏早罵的她上百次了,為啥,因為狗兒感覺這老婦人明顯是在耍自己玩。


    為啥呢?這祐川城自己是早跑熟了的,看這老婦人領著自己東走西繞的,相當於圍著全城轉了一圈,狗兒一會兒還有事要做,再說,自己先前是對她說謊了,但被她折磨了這麽久,早就夠償還了,狗兒耐心也磨沒了,歇了一會兒就直起身子道:


    “阿婆,您到底要去那啊?俺肚子餓了,要迴家吃飯去了!”


    老婦人笑眯眯的道:“不遠不遠,就在前麵,等到了老婆子請你吃肉饅頭,你不是說你最喜歡吃肉饅頭了麽,等把老身送到了家,俺就給你錢讓你買些肉饅頭吃,怎麽樣?”


    狗兒撇撇嘴道:“行了吧阿婆,俺跟你承認,那倆人確實是俺夥伴,但是俺過去街上真沒有替他倆打探消息幫忙遮掩的意思,俺是特意去看看惹了什麽禍,再幫他們處理一下!”


    老婦人撲哧撲哧的笑一通道:“哎呀,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哈哈哈!”


    笑的狗兒臉都紅了,才停下來道:“這事兒是坊老的事,與俺這個老婆子沒啥關係,小郎君,俗話說送佛送到西,俺這腳走的有些生疼,再說前麵就到地兒了,小郎君你可不要半途而廢啊!”


    狗兒:……


    “阿婆,先說好,你要去哪裏,不然小子可是不走的!”


    老婦人看看狗兒,低頭想了下便抬頭笑道:“就在衙後街的胡同裏!”


    然後就到了開頭這一幕。


    狗兒別了這心眼兒老多的婦人,趕緊扭身又迴了街上,這路上免不了嘀咕一番這老婦人的鬼心思。


    卻說這老婦人,看了狗兒離開,嘿嘿笑了好一通,這才拎起籃子,雙腿利落的進了一個掛著門扁的小院。


    順著石板路左饒西拐的到了一座掛著二十來對紅紗燈籠的大屋前,那屋子前恰好有位穿著錦衣繡襖,腰間係著一枚墨綠玉墜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見老婦人過來了,就趕緊快走了幾步,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籃子,掀起來見裏麵裝的是雞子,便佯裝生氣道:“祖母,您又出去買這些無用的東西!這般冷的天,萬一凍病了可怎麽辦,仔細父親知道了又要生氣!”


    老婦人拽過那少年郎,疼愛的在他臉蛋上揉一揉道:“你不說,他又怎麽知道!”


    少年郎不滿的把她的手扒拉開道:“怎麽會不知道,外院王二管家是個多嘴的,每次見你出去,他就會跑去告訴父親,害的我和二郎總是被父親責罵!好祖母,你以後莫要再偷偷跑出去了可好?”


    那老婦人嗬嗬笑道:“無妨無妨,以後再出去,俺就警告那王二一番,若是再去告了你父親,害俺親親小孫受罰,俺就把他給趕出大院!”


    這話音剛落就見屋角處走來一簇人,最前麵的是一位穿著綠袍官衣的中年漢子,那漢子後麵是幾個小廝,領頭的正是二人口中正在說起的,多嘴多舌的外院管事王二。


    這王二聽見了倆人正在嘀咕自己,就停了腳,一臉尷尬的站在旁邊。


    穿綠袍的中年漢子卻是嗬嗬笑著到了倆人跟前。


    年輕小郎趕緊拱手道聲“父親”


    中年漢子鼻子哼一聲並未搭理他,就扭過頭來對著老婦人道:“母親,聽王二說你又偷跑出去了?”


    老婦人故意板著臉道:“你這狗腿子,倒是看的嚴密。”


    中年漢子伸出手來扶著老婦人胳膊,輕聲道:“母親,您傷寒剛剛才好,郎中可交代了,要靜養莫要再著涼了,兒讓王二留心看著你,也是為了您身子骨著想啊!”


    老婦人鼻子一哼,不領情道:“什麽替我著想,自從來到這地兒,天天悶在這屋裏,煩也給煩死了,再說俺就咳嗽了兩聲便吃了那麽些藥,那郎中俺覺得也不是個實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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