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冬的來意果真如他猜測。


    他和對方告辭之後,神情凝重無比,迴頭徑直去後堂找到正在歇涼的堂官。


    陸潛辛看到他來,就知道有公事要談,先語重心長地教育一番:「靈意啊,凡事要講究勞逸結合,該休息的時候就要好好休息。」


    「堂官見諒,不是衙門裏的事,而是——」謝靈意遞出剛剛才收到的信封,「有人托我把這封信交給您。」


    「誰的信?」封上沒字,陸潛辛拆開細看,幾頁紙一一看下來,嘖嘖笑道:「被人弄到刑部獄裏,大難臨頭,終於願意反擊了。」


    謝靈意說:「他還有句話讓我轉告給您,如果您要動手,請您盡快。」


    「嗯?依老夫看,倒也不用太急。」陸潛辛把信拍到他手裏,向後一仰躺迴搖椅上。


    「為什麽?」謝靈意下意識問,一目十行掃完這封落款是楊語鹹的信,臉色陡變,擰著眉說:「大人,既然有此把柄,那我們就應該盡快下手,打王氏叔侄一個措手不及。既避免夜長夢多,若能早些了結,對賀今行對我們也都是好事啊。」


    陸潛辛道:「不滿你說,我手頭也不是沒有籌碼。但我必須得等一個人的消息,等到他準備好了,我才能出手。」


    「等誰?」謝靈意一直以為他大義滅族之後就是單打獨鬥,沒想到背後還有人與他合作。


    陸潛辛卻不打算往了深說,隻道是:「一位故人。」


    謝靈意腦海中頓時閃現過好幾個名字,正揣測時,一名文書匆匆走來,「堂官,謝大人,刑部那邊出事了。」


    「刑部能出什麽事?」陸潛辛保持著仰躺的姿勢,閉上眼。


    文書疾聲說:「刑部刑獄司的晏塵水要越級狀告賀鴻錦,被罰杖六十,沒打完人就昏死過去,最後被他爹晏永貞抬迴家去了。這件事整個刑部的人都親眼看見了,絕對是真的。」


    「六十杖?」謝靈意一驚,這算得上重刑了,「晏塵水傷得重不重?」


    文書答:「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但聽說這晏塵水本來就受了傷,傷上加傷,恐怕好也好不到哪裏去。」


    「不對啊,三法司慣來同氣連枝,晏永貞就這一個兒子,賀鴻錦也不是不知道,怎麽還下如此重手?」陸潛辛坐直了,琢磨著這事兒古怪得緊,就問:「晏塵水狀告的名目是什麽?晏永貞又是何時去的刑部?」


    「暫且不知。」文書拱手道:「屬下這就去打聽。」隨即匆匆而去。


    下午,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消息傳迴,竟是牽扯出了兩樁舊案。


    刑部本想將此事壓下去,但因目睹全程的人太多,不知從誰口中流傳了出去,很快就六部皆知。


    謝靈意聽同僚們聊了一陣,大都認為是晏塵水那邊出了岔子錯怪到賀尚書頭上了,杖責雖重了些但也不算太冤。


    他心裏卻是疑雲重重,總覺得沒這麽簡單。


    下衙之後,謝靈意前往公主府,打算向忠義侯請教此事內情。到府上卻被告知侯爺不在,他多問了一句顧蓮子,人也不在。


    他隻能轉道迴家,路上又想起在公主府後花園看見的那道背影。


    近來各種大事好似約定過一般,爭先恐後地發生,又各有各的蹊蹺之處,堆成一團亂麻,教人理不出個頭緒來。


    該從哪裏入手,才能找到突破口?


    翌日七月十九,休沐。


    謝靈意卯時便起,天未亮就獨自騎馬出城,在宛縣找到秦家祖祠,尚未至午時。


    秦氏遺孤閉門謝客,他敲門好幾次,秦幼合才姍姍來開了門,「謝靈意?你來幹什麽?」


    謝靈意拱手作禮:「秦公子,不知你叔父秦廣儀秦將軍可在?在下有一些事情要找他。」


    「什麽事啊?」秦幼合一派懵懂,說:「我三叔夜裏一直在為我爹守靈,現在正在補眠,不好打擾他。你事兒要是不急,就直接跟我說吧,等我三叔醒了,我轉告他就是。」


    謝靈意聞言,心中的懷疑卻是更濃,遂扯了忠義侯的大旗試探道:「在下奉侯爺之命而來,必須親自告知秦將軍,不方便告與第三人。」


    秦幼合更懵了,「啊,淳懿哥有事找我三叔?他們什麽時候聯繫上的,我三叔都好久沒出門了。」


    謝靈意心中沉了沉,說:「煩請你帶我去見秦將軍吧,見到他,你或許就會明白。」


    「好吧,你進來吧。」秦幼合帶著他穿過庭院與長廊,到秦廣儀的房間,用力敲門,「三叔!有人找你,快醒醒。」


    這座祠堂裏就他和三叔、成伯三個人,成伯正在守靈,這邊廂房十分安靜。按理說他這麽大聲地喊,肯定能把人叫醒,可等了好一會兒,始終沒有等到他三叔來開門,更沒有聽到屋裏半點動靜。


    「三叔?」秦幼合再次拍門,沒兩下,身邊就伸出一隻手,直接上手推門。


    門沒鎖,一下就開了。謝靈意不由分說地踏過房門。


    「哎,你怎麽直接進別人房間啊,太沒禮……」秦幼合趕忙跟進去,卻見素淨的房中空無一人,隻有從窗戶泄進來的天光靜悄悄地照著無數塵埃飛舞。


    他還沒說完的話卡在了喉嚨口,見次間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走過去摸了一把,毫無溫度,不由悚然:「怪了,我三叔去哪兒了,他不是應該在睡覺麽?」


    謝靈意驗證了心中所想,向他抱歉,「在下失禮了。既然人不在,那在下就先告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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