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冬上下打量他,「沒出意外吧?」


    「沒,很順利。」賀今行將人放到地毯上,一邊用袖子擦掉臉上的粉,一邊推開後窗。窗下是這座樓的後院。


    柳從心跟著往下看:「帶走,還是就在這兒審?」


    賀今行迴過頭,看了眼床上那倆姑娘,說:「想辦法帶走吧,免得給她們惹麻煩。」


    賀冬:「現在就走?要不還是等宵禁結束,帶個昏死的,萬一撞上人就麻煩了。」


    賀今行正想說好,柳從心忽道:「不對,有官兵來了!」


    後院一牆之隔的巷子裏,突然湧入一長列兵丁,舉著火把守在院牆下。


    與此同時,前樓大門被一腳踢開,披甲跨刀的武官大步走進來,緊隨其後的小兵則起銅鑼,「咚咚咚」連敲三下。


    「東城兵馬司緝捕盜匪,所有人立刻出來!否則以窩藏匪徒論罪!」


    整座青樓都被震醒了,老鴇驚慌失措地跑出來,「朱大爺,咱們老實經營,該交的按時送上,也沒犯什麽罪啊!您是不是搞錯了?」


    武官一把推開她,「證據確鑿,侯爺親自來抓人,你們還想狡辯?趕緊都出來,自證清白,否則別怪咱們兵馬司不客氣!」


    嗓門之大,樓上的三人不想聽見都不行。


    柳從心急速道:「忠義侯來了,肯定也是衝著這個蛇頭來的,怎麽辦?」


    跳樓跑路已經來不及,賀今行閉了閉眼,說:「你們現在就把他弄醒審問,等人上來搜查,我跟她們一起下去。」


    他看向兩個已經醒過來的姑娘,拱手道:「兩位待會兒隻要別開口就行。」


    賀冬立刻抓著蛇頭的衣領,拖到屏風後麵。柳從心跟上去。


    不多時,房門便被用力地拍響,「裏麵的人出來!」


    賀今行打開門,先讓兩位姑娘出去,門外兵丁想進來查看,他擋在門口。


    「不讓路?那賊匪是不是就窩藏在你這裏!」兵丁伸手抓向他肩膀。


    他反手抓住對方的手臂,推迴去,然後拿出牙牌給他,「請你們侯爺上來說話。」


    兵丁看了眼牙牌,當即一個激靈,轉身跑下樓。


    賀今行跨出門並把門帶上,走到欄杆邊,向下望去。


    樓下大堂,嬴淳懿恰好拿到那枚牙牌,往樓上看。


    四目相對,片刻之後,嬴淳懿低聲向身邊副官吩咐了什麽,獨自走上樓。


    賀今行往走廊裏麵走了些,避開樓下好奇的視線。


    嬴淳懿走到他三步之外,「你怎麽會在這裏?」


    賀今行說:「我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你。」


    「煙花巷,台柳地,不合你這個人。你來恐怕不是為了尋歡吧?」


    「那你們兵馬司真的是來緝盜嗎?」


    話落,短暫的沉默當中,雙方都了悟對方的來意。


    嬴淳懿自胸腔裏發出一聲笑:「看來那五個人名是你告訴裴明憫的。」


    賀今行輕聲道:「我並不想那麽早就讓他知道。」


    嬴淳懿說:「你還是心軟。」


    賀今行卻在想,對方深夜尋由頭來抓人,恐怕事先是真的不知此人此事。遂眉頭緊鎖,思量道:「如果不是你們,那會是誰?」


    嬴淳懿隻是注視著他。


    賀今行:「不說會試,殿試題就那麽幾個人知道。不可能是晏永貞晏大人,他也沒這個能量。你又肯定不是裴相爺和他的心腹,難不成是陛……」


    「為什麽不可能?」嬴淳懿向他走近一步,聲音低沉:「明麵上知道殿試題的人固然隻有那麽幾個,但是題目封存在文華殿,能接近的人並不是沒有。」


    賀今行:「你是說宮裏的人?內侍還是宮女?他們有那個能耐嗎?不驚動層層守衛,進入封存殿試題的室內,破封取題還能恢復如初?」


    嬴淳懿:「他們當然不能,但有人能。陛下身邊可不止宮女太監,皇城裏的守衛也不止禁軍,還有漆吾衛。」


    賀今行也想過,除了出題的幾位大人,要想拿到殿試題,就隻能在殿試題選定並封存後到開考前的這段時間裏,把它偷出來。皇城是漆吾衛的地盤,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到這件事的,隻有他們自己。


    但是,「漆吾衛為什麽要偷試題?陛下又知道與否?如果陛下知道,陛下有什麽理由這麽做?如果陛下不知道,那漆吾衛豈不是背著陛下做事?他們是暗衛,偷試題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一番話飛快地問下來,嬴淳懿說:「還記得三年前,我在薈芳館遭遇的那場刺殺嗎?是你替我擋了那一劫。」


    賀今行當然記得,但沒什麽好說的,唯有點頭。


    嬴淳懿繼續道:「當時我喝的茶水沒有問題,沾手的棋子、茶杯,起坐之處,也沒有問題。查了許久,都沒有查出我從哪裏中的毒。直到發現那爐薰香,事後被人調換過,我才明白為什麽中毒。然而我還是沒有查出是誰給我下的毒,怎麽拿到我的行蹤。我隻能把身邊人都換掉,改掉自己一直以來的習慣。」


    「我反覆地推想,視我如眼中釘,隻能我死他活的人,除了因為和我有一樣的目的,還能是為什麽?有這個動機,又有如此能耐的,我一直以為是秦毓章。」


    「然而現在,秦毓章已經死了,我卻依然無法安心。」


    「如今這一局,明眼看著是借科舉舞弊針對裴相,實際上針對的仍然是我。汙衊栽贓我的老師,動搖天下士子對我的信任和支持,就是斷我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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