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身後。」賀今行擦著他的肩背踏前一步,旋開紙傘。


    長刀劈到旋轉的傘麵上,油紙破開,傘骨斷裂,劃出一連串刺啦聲。


    「殺手?」晏塵水嚇一跳,退開兩步給他們讓出空間,再定睛往傘後看去。來者布衣蒙麵,看不出身份。


    他隻有和地痞流氓打架的功夫,自覺不能做拖累,左看右看尋找躲藏的地方,但一邊是石牆一邊是屋牆,隻能往迴跑。然而剛走幾步,就發現另一頭的走廊被一名同樣執刀的蒙麵人堵住,連忙叫道:「今行,這邊也有!」


    賀今行那把傘已被砍得七零八落,聞言當即把傘往那蒙麵人臉上一扔,迴身自背後搭住晏塵水的肩膀,將他往左側一推,再順手探至腰間拔出短劍,格住撩纏的長刀。


    刀劍互抵,下一刻,銘金的刀鞘便往頭上劈來。


    賀今行仰身避開,看著那鞘上的銘文從他眼前滑過。他昨日才懷疑這些人,今日就殺到頭上來了。


    他收劍往嘴邊一送,咬住劍刃,同時雙手拽住晏塵水,將他整個提起一振。後者借力飛起身,一腳踢到這個蒙麵人腿間,旋身之時再將後頭追上來的那個踹開。


    兩人越過蒙麵的殺手,跑進先前進來的院子裏。賀今行四下掃視一眼,沒見到其他的人,便說:「你先去翻牆。」


    「好。」晏塵水也不多說,將衣擺囫圇一卷,就跑到牆根往牆沿上爬。


    賀今行握緊劍柄,轉身迎上追來的兩個蒙麵人。


    他以一敵二不占下風,但此處不宜久留纏鬥,也不好下死手,是以多有掣肘。


    不多時,晏塵水爬上牆頭,叫他:「今行,我好了!」


    見目標要跑,一名蒙麵人自袖中滑出兩枚柳葉飛刀,接連向他擲去。


    賀今行瞥見,左腕一懸,使短劍打落一枚;還剩一枚,來不及橫劍去攔,情急之下幹脆徒手一抓。


    利刃切入皮肉的瞬間,他眼皮顫了顫。忽聽一聲尖厲的哨響,那兩個蒙麵人的動作隨之一滯。他撒手棄了飛刀,趁機脫身,幾步攀上牆,帶著晏塵水跳進巷子裏。


    而院中的兩個蒙麵人,一個迴頭找哨聲,另一個動身欲追。後者將奔至院牆,卻硬生生停步矮身,幾乎同時,一截刀鞘擦過他的髮髻打到牆上,他當即神情一變,看向身後。


    就見黑衣的男人自屋脊上一躍而下,同樣的長刀在對方的手裏掄如圓日,刀風凜冽頃刻即至,使他無可躲藏。


    「陸大人!」這人隻來得及稱個姓,就不得不舉刀抵擋。對方來勢猛烈,他手中刀一碰便斷作兩截,隻能飛速後退。那把刀卻比他還要快,如鬼魅一般閃現在他胸前,自下而上劃過他麵門。


    劇痛陡生,他捂住臉慘叫一聲,繼而被當胸一腳狠狠蹬到牆上,吐出一大口血。再也忍耐不住,厲聲道:「陸雙樓,你殘害同袍——」


    被直唿名姓的陸雙樓略略收腿,對方便無力仆倒,再踩上脖頸一壓,瞬間便把人壓進了泥地裏。


    另一個蒙麵人走過來,扯下麵巾低頭說:「頭兒,他說是接到了統領的命令,我沒攔住,就隻能跟著一塊兒來。」


    「到我的隊裏,不聽我的命令擅自行事,那就隻有一個下場。」陸雙樓眸映寒星,雙眼卻彎出弧度。


    「死了?」這時才跟上來的黎肆驚嚇不已,忙湊過來。


    陸雙樓抬腳讓出位置,迴眸掃視雜草叢生的庭院。


    黎肆並指探過鼻息,扭著半個身子盯他:「真沒了,怎麽辦?」


    他在草叢裏撿起那枚帶血的柳葉刀,用拇指揩去刃麵的血跡,著眼看了片刻,最後擦在自己唇上。又舔了舔唇,才說:「上行下效,怕什麽?」


    「總得有個說法啊。」黎肆給人合了眼瞼,拍拍守在一邊的孩子聊做安慰,提議道:「要不就說還有其他人跟著,他打不過賀今行,被人抓住了,我們怕他暴露,才暗中出手提前解決了他,怎麽樣?」


    「我動的手,這點不必隱瞞。」他別起柳葉刀,又找迴自己的刀鞘,將自己的執汝刀擦淨收好。


    另兩人處理好現場,帶著屍體跟他一塊兒離開。黎肆在半道又問:「那晏塵水那邊……誅殺令沒下到咱們手裏,就當不知道?」


    「隨便吧。」陸雙樓無所謂地迴答。姓晏的與他有什麽幹係。


    他背著匣子撐起傘,攏了攏身上衣衫。


    細雨連綿,織出重霧。


    賀今行帶著晏塵水跑出兩條街,見暫時沒人追上來,才停下用綁腕的布帶給右手做了簡單的包紮。


    「傷得重不重?」晏塵水喘著氣問。


    「還好,隻劃到了皮肉。」賀今行示意他整理好形容,再去租了馬,冒著淫雨片刻不停地迴城。


    到長定門時,已過午時,本來暢通的城門口排起長隊。因不少人打著傘,更加擁擠。


    他倆還了馬,一打聽,據說是今早有夥盜賊流竄到京畿地界,順天府發了布告,城門衛因此加強了搜檢。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不對勁」三個字。


    要是真有這麽一夥四處流竄作惡的賊人,刑部與通政司不至於都半點風聲沒有。


    「帶牙牌了嗎?」賀今行問晏塵水。他沒帶牙牌證明不了身份,被扣住了就得到各自衙門去一趟,這一處容易引麻煩。


    後者搖頭,再次看向他垂在身側的手,因被衣袖遮著,看不出傷得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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