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先自然也是一樣的打算:「我再和柳氏談一談,讓他們開春就按著方子送一批藥材過來。」


    他點點頭,一邊撥弄藥材,一邊大著舌頭說給長公主和顧穰生也送兩包過去。


    「看來效果還不錯,麻痹得很快。」王義先也懂些醫理,拉過他的手給他把脈。


    「等咱們用上了,我就派人送兩包藥粉過去。換些什麽好?錢還是物資?雩關的貂皮確實不錯,輕巧靈便,正好武裝我們的輕騎兵;橫海那邊,自從摧山營配了那套新□□,咱們大營裏知道的就沒有不犯饞的……」


    雪安靜地落,他絮絮叨叨地說。


    說了一會兒,他放開對方的手腕,「沒有明顯的副作用,冬師傅在這方麵比我厲害,應該沒說錯。」


    卻見對方卻慢慢擰起眉,他也跟著皺眉:「可有什麽不對?」


    賀易津挑出幾味藥材,聚起真氣化了藥效,說:「這幾味藥的用法有些熟悉。」


    王義先仔細看過去,好幾味藥材都帶著毒性,確實是尋常大夫絕對不會配在一起的藥材。


    他也越琢磨越眼熟,忽然腦子裏某個念頭一閃,遂猛地瞪大了眼。


    賀易津與他對視片刻,問:「藥方子誰給的?」


    王義先卡了下殼,才低聲道:「郡主收的,說是在稷州時別人送的禮。」


    「這事兒太過蹊蹺。」


    「興許是試探,甚至也可能隻是湊巧。我找個機會和他提一提這事兒。」他掐著指頭思考一輪,頓了頓,有些小心翼翼地說:「其實我一直覺得可惜,若嫂子沒有……這個藥方子現在也不會出現在別人手裏。」


    「如星……」賀易津喃喃念了幾遍髮妻的閨名,「她從小被她姐姐帶著長大,若非有阿已吊著她的命,她當時就跟著她姐姐去了。」


    他垂下頭,寬大的手掌布滿厚繭,可拉開三石的大弓,卻握不住妻子不足三鈞的身軀。


    「我勸不住她。我本不想讓她知道,但消息傳得太快。」


    王義先頓時有些後悔,不該開口提這些舊事。


    他的好友卻也不說了,迎著光站起來,在身側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賀易津收斂了情緒,剛硬的臉現出肅殺的表情,道:「今日陛下召我,特地提出了賜婚一事。」


    「在世人看來,郡主已經及笄。哪怕守靈之期還有兩年,但有君父做主,提前說定人家也不是什麽出格的事。你若拒絕得太過強硬,反倒顯得有鬼。」王義先也抱著東西站起來,不確定地說:「陛下不可能再讓他迴西北,不如就在稷州找個人家?裴氏不行,小門小戶總行吧?規規矩矩地,就過日子,什麽也不管。」


    他說罷湊近了,嗡聲道:「反正是我們的人做郡馬。以後郡主的身份就綁定在稷州,不迴西北,也不再迴宣京,就此金蟬脫殼。」


    「哪有那麽容易?」他緩緩搖頭,說出了事實:「陛下想讓阿已待在宣京。」


    王義先頓時閉了嘴,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又不解道:「顧家兩個兒子我還能理解。你又沒有兒子,陛下至於麽?」


    兩人安靜了半晌,賀易津彎腰把地上的碗筷端起來,「或許察覺,或許沒有。陛下無子嗣,對阿已的寵愛也不算作假。」


    「這話以後可說不得了,有個小皇子呢。」


    前者模糊地笑了一下,「那個。」


    王義先剛想說什麽,就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大帥!軍師!」林遠山風風火火地冒著雪跑過來,叫了人,就往大門外沖,然後被自家軍師精準地一把拉住胳膊。


    「去幹嘛呢?」


    「啊?」少年人停下來,一身熱氣直往外冒,嘿嘿笑道:「柳二哥今日到京,我叫上今行一起去和他接風。」


    「行啊你小子,有吃香喝辣的機會,隻想著兄弟,就把長輩踹到一邊兒了啊。」王義先把自己抱著的一堆東西都塞到他手裏,「先替我搬到書房去。」


    林遠山癟嘴,看著對方欲言又止,頗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後者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趕緊地,我還有事跟你說。」


    「您有事兒就直說唄,來迴多耽擱時間。」


    青袍的文士拿了傘來撐開,傘麵不大,主要遮著他抱迴來的那堆東西,在少年的抱怨裏繞過那堵影壁。


    待林遠山再度拎著傘,跨出殷侯府的大門,雪卻漸漸小了。


    他琢磨著打量了幾眼手裏這把青竹柄的油紙傘,到底沒敢扔在門口,還是謹遵軍師之命不嫌麻煩地帶著走了。


    等他夾著傘到了千燈巷,恰逢賀今行與晏塵水一起結伴出門,連叫門也免了。


    他湊上去說明了來意,賀今行笑道:「行啊,不過我倆這會兒是打算去找明憫,有道題目想問問他會怎麽解。」


    說起這題,晏塵水就唉聲嘆氣地搖頭:「張先生的課和題都是越來越難了,我的腦子每一天都跟漿糊似的,我隻覺最近頭髮都掉了許多,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他一邊說一邊摘了毛絨帽,給另兩人看自己的發頂。


    自然是看不出少了幾根還是幾十根頭髮的,但林遠山還是非常給麵子地驚訝了一下,然後把傘塞給賀今行,眼疾手快地在晏塵水頭上摸了一把。


    「真是可憐,小晏子,不如你也跟著我去西北得了。咱們軍營裏的人都特好,肯定不押著你背書做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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