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就不等他消息了。」


    「謝逢野。」成意難得如此叫他,「你是懷疑,某個大神仙嗎?」


    謝逢野扭頭看他,玉蘭臉上向來藏不住事。


    不世天隻當他是個清冷神仙,大抵還是因為他總是以麵具覆臉,且不愛多講話。


    殊不知……


    他隻是不大曉得如何跟人說話,更不曉得怎麽交友。


    這才造成這般假象。


    謝逢野原本一直想不通,為何天大地大,就是聽不見成意的心聲,即便如今法力全數迴來也聽不著。


    ——這不都明擺著寫在臉上了。


    成意是在問他,是不是覺得天帝或許有異。


    這項如何,謝逢野自己都說不清楚,不過他既然先前發過誓,不會再讓玉蘭像從前一般,什麽都不知道,所以現今全是有問必答。


    「方才在殿中,青歲忽然莫名其妙地將所有壓在我身上限製法力的禁製撤走,此前沒有半點預兆,我想,若非是他良心發現,要麽就是他遇見了什麽事。」


    「至於我為什麽不著急,因為我相信這天上地下,除非他自己想死,應當沒人能傷得了他。」


    「再者,方才客棧場景你也見著了,我早上出門前有意留下傀儡,就是覺得朱柳這事本就疑雲團團,那問花妖執念如此,不可能輕易離開。」


    成意點頭:「嗯,我有一個想法,但我覺得太荒謬了。」


    「殺害朱柳,又著急忙慌為他翻案,最後變成自己的執念。」謝逢野彎著溫和的笑看他,「我原本也覺得荒謬。」


    「但事到如今,隻能我們自己解決了,不然今後變成你的心魔可就不好了。」


    謝逢野拉了拉他,眼中笑開一團焰火。


    「玉蘭,沒見過我冥王的本事吧?這裏既然沒被動過,但也是我們如今能找到的,跟朱柳有關的東西了。」


    冥王可無需命簿直觀業障,前提是法力都在,修為無損。像先前被青歲瘋狂壓製的那段時間,他若要動此念頭,必要招出真身。


    青歲不知是不是算到了這步,提前將他的禁製撤走。


    謝逢野隻是覺得奇怪。


    好像他這個哥就是曉得,但凡稍早一天,謝逢野都不會親自來看朱柳業障,更不會動用靈力來看他過往。


    畢竟冥王殿向來覺得:天大的冤屈,海深的恩情,過去了就都是過去了的。


    還是那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他向來不愛管閑事。


    偏偏青歲就這時候解了禁製,且還能算得上謝逢野即便再不爽快,也會來。


    眼看著身邊字符應召,漸漸連成道屏障,漣漪迴蕩於頂,淡紅色的光紋將兩人包住。


    謝逢野忽地停了手,一本正經地轉頭麵向玉蘭,蹙眉問:「你先說。」


    他實在太過嚴肅,好似將一個決定生死的事情就此交到玉蘭手中。


    「我如今隻有元神是金燦燦的了,真身可是黑黢黢的,難看得很,你先說你不會嫌棄。」


    光影浮動在側,成意有些發蒙。


    謝逢野俊朗的眉眼中盡是擔憂,像是弓弦拉滿,若是聽著了不好的話,那一箭隨即就會戳穿他的心肺。


    他用言行證明,這當真是個天大地大的問題。


    「你不說話?你是不是嫌棄了?你是不是不喜歡?」


    「我可嫌棄了。」


    未等成意迴答,已聽朗笑入耳。


    連同業障的大門已然打開了,兩人還身在幽光浮現之中,門的那端是夏日郎朗。


    那是朱柳。


    他依舊是那般眉目恣意的樣子,身上卻沒穿著布袍甲冑,而是一身臉月色常服,並非什麽昂貴綢緞,他正舉著劍,對著前麵幾步遠一架車。


    他懸腕抖落碎光補充完餘下的話:「你們擾了我休息,我沒睡好,自然要攔你們的路。」


    那車前站著幾個彪壯大漢,身後車上架著一個囚籠一樣的木架。


    裏頭蜷縮著一個少年,手腳瘦弱肢體單薄,身上還傷痕累累。


    腳踝上拴著紅線。


    而守在車前的那幾個男子和他是同樣的打扮,赤繩束髮,銅鈴掛身。


    他們是妙手鎮族人。


    好似才起了什麽爭執,朱柳就那般朗笑著橫堵在路前:「我既瞧見了,哪能當做沒看到,你們幾個大人,欺負一個娃娃。」


    「不關你的事,就莫要插手!」其中一個男人提刀就砍。


    瞬時兵器相撞之聲炸開,第一個人明顯不敵,其餘幾個就接連跟上,一片混戰之間,唯有那抹月色衣衫舞如遊龍。


    「我可聽見了,你們準備將這娃娃打死,扔進山裏頭餵狼。」朱柳笑如春風明朗,旋身一跳,輕盈下墜之間以長劍做棍,別住了兩人的手腳,又迅速製服了其他人。


    最後才拍了拍手往那木籠裏走。


    身後的男人躺做一堆,還想拚命地爬起來阻止他,眼看著他越靠越近。


    居然愴然大嚎起來:「天要亡我妙手鎮!天要亡我妙手鎮!」


    他喊得犀利又難聽,朱柳嫌棄地迴頭看了看他,擺頭間風過額頭,撩起頭髮,露出一塊粗糙的布巾,上頭還滲著血。


    謝逢野低聲說:「受傷了?」


    成意:「應當是。」


    那孩子早已直起身,紅繩纏在頭髮之間,如同星星點點的火光,落在他眼底,像頭驚慌失措的小鹿。


    朱柳迎上他警惕的目光,無措地甩甩手,笑道:「大人打架,你有什麽可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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