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我不想覺得。」


    半點準備的時間都沒給,頂上陰雲獨愛這間姻緣鋪子,懸於半空像打翻的硯台。


    若真讓這雷劈下來,那百安城眾人可以集體去幽都報到了,剛好再給不世天一個話頭說他窩藏墮仙,還引雷劈城。


    他拉扯著司命尋到這處荒村,本欲放下孩子就走,將離之際小沐風忽地伸出手。


    電閃眨眼就追上,天雷潑頭之前,謝逢野瞧沐風的嘴型,約莫是喊了聲爹。


    小娃娃嘴巴一張一閉,活生生給冥王殿釘在原地。


    總之,第一道雷劈下來時,謝逢野一邊破手取血畫訣,一邊痛恨自己那點關鍵時候拖後腿的善良。


    招出法陣來抗天雷是,他不合時宜地想:終於曉得幽都那麽多老鬼為什麽都要念著自己的孩子。


    哪個男人禁得住一聲「爹」?


    這還不是親生的,這要真有個親生的,謝逢野想,那不是命都得給了。


    再後來,許是謝逢野和司命兩個神仙太過滋養,沐風竄得很快,以至於讓他們奔逃的時間都沒有。


    如今一個土生等同於廢仙,失了司命殿的福澤,他連凝個屏障都困難,至於謝逢野,連續三日強破青歲禁止,連院門都沒能出去。


    天雷給他們來了場獨無二致的洗禮。


    土生強撐精神起障時,膽顫心驚地說:「這就是天道嗎……」


    謝逢野寒眸道:「這哪是天道,這是刀。」


    才撐過一夜狂雷,如今終於得了可以離開的機會,冥王殿他腳步一紮,不走了。


    迴到現在,土生迴頭才見沐風的模樣,頓時感動得涕淚橫下。


    他哭嚎著朝謝逢野拱手做禮,欽佩他高義:「沒想到你竟是這般心有仁善的人,今日過後,我們便是朋友!」然後腳底抹油一樣準備開溜。


    結果連院門都沒出,就被扯了迴去。


    「我暫時調換了我和沐風的命格。」謝逢野說得又快又幹脆,以目光做筆,憑空畫符,然後分別放到自己和沐風身上。「你帶著他走,我沒法騙天道太長時間。」


    強取命格是邪術,但冥王可暫時置換二人命格,以此愛其所愛,執念其之執念。


    土生也走不動了,他難以理解:「為了幾天相處,你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冥王殿何時修了慈悲道?」


    「他就是被劈熟都不關我的事。」謝逢野推開湊在麵前的司命,「我可再撐一天。」


    「大哥。」土生幹脆換了稱唿,「你看看自己手心行不行,你自己都難保,你還替他抗雷劫?」


    「狗屁,你怎麽不怪青歲封我法力,天雷算什麽?劈我幾道我還當洗了個澡。」謝逢野仰頭,也不知是要先罵頂上的黑雲,還是越過黑雲問候一下不世天的那位。


    「你們這是傻到一處了呀!!!」土生連連砸手,「做什麽非要為了那些情愛鬧成這樣。」


    他忽而想到什麽,倒吸一大口冷氣,難以置信道:「你保他,不會是為了……他答應給你找人吧?」


    「不然呢?」謝逢野受不了司命這個磨嘰勁,推了他一把,「帶著人滾!」


    土生來氣了,怒火上頭地吼道:「我今天滾!之後呢!你要怎麽護住他!退一萬步來講,你那所愛之人,如今或許是凡人,亦或是動物,你找到了又能怎麽樣呢!」


    「關你屁事。」謝逢野平淡道,「而且,梁辰已經去綁雷仙了。」


    土生:「……」


    行吧,幽都行事是愛這樣的。


    濃雲逐漸壓下來,土生無法,三步並作兩步過去拉著不明所以的沐風開溜。


    猝然聽見馬蹄聲近,謝逢野偏頭瞧去俞思化已經縱車到了籬笆邊,看他坐在車夫位置手持韁繩,想都不用想車廂裏定是那隻傻妖怪。


    俞思化沒事,但那妖怪阿淨現身於天雷之下,是要挨雷劈的。


    棕馬揚鬃踏狂蹄,碾落泥沙的聲音,迎風飄舞的發尾。


    在馬車後麵,俞思化頭頂之上,風雲雷動,天如墨淵,


    一道驚雷如蛟龍似銀蛇,晃著淩厲寒光,先斬聚合稠雲,再劈向人間。


    不知怎的,謝逢野胸口絞痛起來,尚未得時間恢復,他已身形如風地掠過狂奔的土生,立於馬車前起障。


    已然雙掌朝天,他都沒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做什麽。


    似是身體先他一步,生了一種莫名的本能。


    風馳電掣一瞬,本來空無一物的胸腔中忽有團熱烈之物像瘋了一樣跳得洶湧。


    跳得謝逢野心驚膽戰。


    他才和沐風換了境遇,不過眨眼時間,居然能有執念強大到驅使他冥王之身去護住阿淨?


    何以愛那個傻妖怪到這般地步?!


    料想中的撞擊沒有來到,土生一聲驚唿嚎破了嗓,而後是俞思化匆忙勒馬的慌亂。


    頭頂碧天淡雲,驕陽正烈。


    方才濃雲狂風好似隻是驚夢一場,脆弱不堪地被幾聲馬蹄響踩碎。


    萬事大吉。


    謝逢野撞進一身青衫素袍,把人帶著一同趔趄了數步才站穩。耳中盡是轟鳴和天道的詰問,堂堂冥王,居然喉頭一癢嘔了口血出來。


    他看不清俞思化麵上是何表情。


    也看不見馬車廂裏有什麽人。


    阿淨,不在……


    「謝公子。」


    「謝公子?」


    謝逢野像是睡於沉潭之中,聽見有人隔著遙遙水麵喚他,眼皮似有千斤重,拉扯不開,隻能隱隱約約瞧見麵前有個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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