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當一個人做錯了一件能被正確審理的事情時,她往往會為此而感到心虛,並根據事情發展程度采用各種手段進行補救。


    而當一個人做了一件能把天都捅破的事情時,她就會在風雨如晦,雷擊長空的情景下,產生一種人生中迄今為止都沒有過的,生前哪管身後事的平和。


    當然,把這種狀態稱為擺爛也並無不可。


    你跪坐在校長辦公室內,認錯迅速,表情平和,態度端正。


    盡管場麵上充溢著一副「事已至此」的坦然平靜之態,但埋於地底深處的岩漿四處湧動,恰如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口。當前的氛圍嚴峻僵持,就差你明說一句「下次還敢」了。


    夜蛾正道非常焦慮。火燒眉毛已不足以形容他此時受到曾經最為貼心的學生背刺之後,焦灼到天崩地裂、日月無光的心態。


    心髒震動,踱步不停。他盡可能平靜地撥出電話,在不斷的通話中,說得口幹舌燥,表情與神態都帶著久經磨難的滄桑。


    操場上警報聲長鳴。兩位自詡堅實可靠的最強同期正奮鬥於一線,迎接那些因為不可控且不可知的因素,而拚命往咒術高專送人頭的詛咒師。


    在近乎全知的視角中,場麵唯有腥風血雨四個字便可形容。辦公室窗口大開,風中飄來陣陣不絕於耳的哀嚎與咒罵。


    咚咚。


    富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在未得到確切的迴應之前,家入硝子便已經推門進入,在夜蛾正道百忙之際見縫插針詢問道:“老師,禁閉室滿員了要怎麽辦?”


    這話聽得讓人頭疼。


    夜蛾正道麵無表情揉著太陽穴。


    講個笑話,咒術高專的前禁閉室——現臨時監獄竟然滿員了。在這個教室比學生多,禁閉室比教室要寬敞的學校,禁閉室竟然真的迎來了它這一輩子都不一定會有的高光時刻——超員了。


    “老師,教室應該也可以作為臨時征用的場地管理他們吧。”


    你懷著一種「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情,將功補過似地道:“畢竟詛咒師登記過後也可以是「學生」,「學生」就有遵守「學生守則」的必要。這樣一來,把他們關在教室裏的話,翻不了天的。”


    聽你這麽貼心的提出這等建議,老實說,他覺得更加頭疼了。


    夜蛾正道坐在辦公椅上,開始深切思考起自己的教育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怎麽會一邊教出了兩個慣來踐踏規則的問題學生,一邊又教出了你這個把現有規則利用到了極致的鑽空子達人。


    極端到根本不合常理!


    覷見夜蛾正道的神情,家入硝子揣摩著自家老師的心思,率先同意道:“現在輔助監督那邊也登記得差不多了,這個辦法聽起來不錯。老師,是可以采用的吧?”


    夜蛾正道抬頭看著家入硝子沉穩得心平氣和的一張臉,微妙地沉默片刻,而後又側目看看你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氣質風範。


    好似這才讓他意識到,自你以認錯為由踏入辦公室以來,你的目光隻是始終輕和地落在與自己視線持平的辦公桌上。舉止神態平靜鎮定,恍若早有預料一般,整個人都乖巧得要命。


    再與此時配合著家入硝子無風無瀾的言行,便倏地營造出一種相當難以形容的氛圍。恍然間,透過家入硝子坦蕩的視線,他震蕩不休的腦海中倏然靈光一閃,竟奇妙地讓他捕捉到了一段不同尋常的細節。


    “你們兩個……”夜蛾正道話音一頓,眉頭皺地極深,似乎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待意識到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行動,某種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像抽條的草木生長般纏繞於心髒之上。像是望見一艘兀自朝向遠方航行的帆船,稍微一個恍惚間,眼前便隻餘下粼粼水痕淺波不散。


    他看著你們,深沉的審視目光如重如千鈞,但最後也隻能妥協似地揮了揮手,道:“算了,把七海和灰原叫上一起去。你們四個多少也……注意點安全吧。”


    似歎非歎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在你輕言的道別與關門的聲音中,夜蛾正道的目光透過幹淨的玻璃窗遙遙落在遠方。


    耳邊喧囂的叫嚷聲逐漸減去,唯餘下龐大的咒力在肉體的碰撞間化作爆破的氣音,轟鳴如雷。


    房間裏的時鍾滴答往前走過,夜蛾正道的思緒卻沉在初見的時刻——他想起那時的你還是個連擰瓶蓋都有點費勁的小姑娘,現在卻已經可以通過自己的方式改變這個世界。


    ——一個學生究竟要做到什麽程度,才算是真正的長大?


    這個問題就像一顆種子在土壤之下萌發,於未來中或許開花,或許凋謝,總有億萬種可能性藏在無限的生命之中。


    亦如無人知曉人類頭頂那一片無限的星空究竟藏有多少星星。


    但在夜蛾正道看來,那許應是他們已經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時候。


    正如此時此刻。少年的勇氣宛如落在野草上的火星,一點即燃,遍地燎原。


    你到現場的時候,能清楚地感受到管理調度簡直一片混亂。這時候能幫上忙的輔助監督正陸陸續續趕往學校,隨著人員往來走動,秩序愈發雜亂無章,時不時還有詛咒師想要突發襲擊。


    隔著遙遠的距離,你倏然看到了人群中的高城美奈子。或許是沒有人能聽見她說話,以至於這會兒的神態以及動作都透著幾分慌躁與焦急。


    一見到你過來,她就著急忙慌地湊過來,語氣中滿是憤怒與不解,【你終於來了。你們這裏的工作人員對於緊急情況根本就沒有相關管理規劃,甚至連個應急預案都沒有,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你閃爍其詞,忽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這種事情屬於彗星撞地球級別的超小概率事件。某種意義上已經超出了人腦的想象範圍,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有應急預案的。


    高城美奈子似乎一股火氣憋了許久,此時氣憤的連清淡溫柔的神態都顧不上維持。某種意義上,她感受到自己的專業領域遭受了極大的冒犯。


    略是氣憤地抬手,她指向人群中心坐鎮指揮位的那個家夥,直言不諱道:【還有那家夥的工作能力也太差勁了,你看看他把好好的場麵搞得亂七八糟的!要知道他要是在我手下工作,第二天就得卷鋪蓋走人!】


    感受到她話語間的認真程度,你也不禁感慨認真起來的美奈子小姐真的好兇殘。


    “美奈子小姐請冷靜一下,我會去跟他溝通的。”


    你這樣說著,就即刻朝向人群中心走去。而此時的高城美奈子看著你匆匆離去的背影,卻兀然開口叫住你。


    【等等。】


    她叫住你,待你迴頭看向她時,又朝你走近幾步,神情端肅地詢問道:【請恕我失禮,你知道要怎麽管理嗎?】


    問題一箭穿心。你略是遊移的眼神與故作思考的動作都極其直白地彰顯出你的答案。


    於是高城美奈子拍著胸口,堅決道:【我來做。】


    “那個……”你神情無奈。


    她倏然朝你湊近,再次重複道:【我可以幫忙!】


    “美奈子小姐……”你試圖解釋。


    她再次靠近幾分,湊近的臉龐都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決。隻稍微抿了抿唇,而後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再次簡而短地說道:【請全部交給我!】


    像落於水麵泛開漣漪的秋葉,漾起幾分安靜的寂寥。


    “我明白了,美奈子小姐。”


    你輕輕唿氣,唇畔彎起融暖的笑意,姿態再認真不過地拜托道,“那之後就全部交給你了,可以嗎?”


    【嗯。】湧動的情緒歸流至心髒跳動的地方,像是山穀的迴音奏響,她發自內心說道,【請放心交給我。】


    專業的事果然還是要專業的人來。在高城美奈子的協助下,現場混亂的情況終算是穩定了下來。


    她的指令簡單有效,有條不紊。即便麵對意外,也透出種臨場應對經驗豐富的閱曆感。


    你傳達著她發出的信息,心中不由感歎而欽佩。


    到底是大學時期就與人白手起家創建遊戲公司的老板。前瞻性的眼光與遠見,強大獨特的領導魅力,以及遇事冷靜決策,處變不驚的心態,都明確的彰顯出她本身就是個無比優秀的人。


    要不是因為這一場意外的話——


    你移開望向她的目光,看向周邊同樣疲憊的輔助監督,無言露出安撫的笑意。


    ——她的人生絕對不會變成這樣的。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在現場得到控製後,高城美奈子趁著你吃飯的間隙,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他們之後會怎麽樣呢?】


    “嗯。”你咽下最後一口飯食,環顧教室裏被認定為「學生」而不得不遵循「校規」的一群詛咒師,沉吟半晌後,直言不諱道:“那大概,全部死刑吧。”


    如魚雷入水,將一灘微瀾死水轟得驚天動地。


    “等等!?你在說什麽,把我們活捉後,就這麽簡單的判定死刑,這又何必呢?”


    你半垂眼眸,神態不以為然,相當耐心道:“咒術界的規定就這樣子的,稍微忍一忍,這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開什麽玩笑!?即便是普通人的社會也還是有減刑方麵的規定的吧!”


    你攤開手掌,實話實說道:“但這個也不歸我管,你們跟我抱怨也沒用啊。”


    “別那麽輕易就放棄啊!”有人舉起手大聲吼道,“腐朽的咒術界正是曆經改革的時候,年輕人才是咒術界的主流未來,那群恪守死刑的家夥早該入土了不是嗎!”


    一語激起千層浪,很快各種附和之聲猶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


    “就是說啊,咒術界的有些規定早該廢除了不是嗎?”


    “要不是因為那麽多刻板腐朽的規定,我才不會去做詛咒師。”


    “死刑這種東西稍微也合理一點吧。我們這麽多勞動力呢,全死了的話也太可惜了吧!”


    ……


    “我完全支持廢除……”


    最初說話的那個人聽完周邊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在聲音減弱的瞬間即刻開口總結。但他覷見你在此時無所動容的淡然麵色,常年麵對死亡鍛煉出的危險預警開始發出警報,相當靈活的改口道:“不合理的死刑操作。”


    【哇啊。】高城美奈子發出驚歎,在你耳畔附言道:【不瞞你說,我相當欣賞現在說話的那位哦。】


    實不相瞞,你也是。


    那般快速準確的判斷力,以及審時度勢後靈活變通的反應能力,在一群鵪鶉似的人群中簡直一眼突出的優秀。


    你從桌子上起身,順手拿起自己的飯盒,朝輔助監督致意後往教室外走去。走過那人身邊時,在心中冷淡傳訊道。


    【跟上。】


    腦海中驀然浮起的命令語句。明明思維是清明的,但身體仿佛是於舞台上被控製的提線木偶一般,開始不受控製地跟隨女孩的腳步往外走去。


    詛咒師的目光盯著你略是削瘦的脊背,腳步踏著你走過的路徑,一步一步地沿著木質的走廊不斷前行。


    好像是陷入了一場奇詭的夢境,眼前的一切仿佛真實與虛幻重疊的場景,迷幻不清。


    思想迷失在一片縹緲的場景中,直至你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名字?”


    他倏然反應過來,下意識迴道:“渡邊千峰。”


    “是個好名字啊。”你這樣誇讚道。


    緊接著你轉身就朝洗手間走去,渡邊千峰腳步倏然一頓,堪稱慌忙地移開目光。直至聽到洗手台處傳來的水聲,他這才看到原來你隻是在清洗飯盒而已。


    心中驟然鬆了一口氣,他繼續道:“請問這位……”


    “你知道很多事情對吧。”你將手中的飯盒放到洗手台麵的邊緣,繼續問道:“雖然成為詛咒師的時間不長,但是還真是相當活躍啊。不過最令我意外的一點事,「情報販賣師」還真是年輕。”


    聽明白你的言下之意,他即刻一手拍向自己的胸口,一手豎起手指保證道:“年輕人總會有誤入歧途的時刻,但是我這不是正準備改邪歸正嗎。”


    【我也可以專為小姐做事的。】


    “跟我完全不一樣。”你關上水龍頭,感慨道:“隻要通過與人的接觸就可以獲取特定的信息碎片,完全不會被其他事情影響……”


    你歎氣迴頭,同他走近幾步,伸出手掌作出要握手的姿態,朝他笑道:“稍微有點令人羨慕了呢,「占卜師」先生。那麽,你能預測一下我接下來會想知道些什麽嗎?”


    看到你的動作,渡邊千峰臉上的表情近乎驚恐,大步且慌忙地朝後退去,直至整個人都貼在走廊的牆壁上,氣弱地朝你道:“請不要再靠近了。”


    隻保留字麵上的意思,但卻忽然被莫名嫌棄的你,疑惑問道:“為什麽?”


    “再靠近一點的話……”


    他一臉灰敗,心如死灰道:“我會被外麵那兩個瘋子殺掉的。”


    所以說這種預測不重要啦。


    你收迴手,到底是尊重他的意見往後退了幾步,重新問道:“那麽,你能告訴我些什麽嗎?”


    於是他這才深唿吸著,艱難但還是一字一頓說道:“你知道「死而複生」嗎?”


    “隻聽過一點捕風捉影的傳聞,不過後續都已經被我們這邊的調查人員證明了,根本就不存在……”


    “存在的!”


    渡邊千峰驟然打斷你的話,情緒波動讓他的語氣不由染上些微顫抖,但他仍舊堅定地緩緩道:“我之前用一些特殊的方法驗證過。也很確定,曾經確實存在一位「死而複生」的詛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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