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內所有的紅色警報都一並拉響。


    斂下的瞳孔都不自覺顫抖,在你使力想要撤迴之時,卻隻覺得他指骨間扣緊的力度更大了些。他的臉完全埋入你的手心,於是一片溫熱的柔軟,就像是花瓣那樣淺淺落下。


    “悟。”


    五條悟略顯冒犯的動作近乎僅在瞬間便已經完成,以至於夏油傑隻來得及警告道:“保持距離感如果對你而言太難把握的話,我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好好教你。”


    “啊。”或許是達到了目的,五條悟自然而然放開你的手,下頜微抬,露出一點虎牙,笑道:“那就不用啦。隻是精神恍惚了一下而已,話說她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吧。”


    他率先坐入到遮陽傘的落下的影子中,已經開始自顧自地指導道:“就和上次我說的一樣。你的咒力就像是一道防火牆,在你的腦子裏豎起防護,隔絕了無用且龐大的信息量。因而一旦咒力枯竭,就會像上次那樣,無止境地接收到來自整個世界的「認知」。”


    “換句話說。”他坐在沙灘墊上,半盤腿坐下,隨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你一旦咒力用盡,就會因為承受不了來自我的「信息」而發生像上次那樣的事情。到了那個程度,即便是我本人不想,也必須要遠離你了。”


    說到這裏,他的聲線逐漸走低,望向你的眼神中都帶著種奇異的哄誘,“而在這種群狼環伺的情況下,我一旦遠離,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就難說了。”


    【當然,傑一個人也能護住你。但你也不想因為這個原因,造成我們的戰力分散,從而使得天內陷於險境之中吧。】


    老實講,他的這番說辭並不無道理。於是確然讓你陷入了思考之中。該說不說,五條悟對於你的心理變化把握得極其準確,切入點也堪稱毒辣與犀利。


    於是你抬起頭,勉強退讓一步道:“那就輪換著來,總之你也必須要好好休息才行。”


    “好啊。”五條悟從善如流道,“下午歸我,晚上歸你。”


    【所以,今天下午你就陪著天內好好地大玩一場吧。】


    說起衝繩,一般想起來的就是大片的陽光與寬闊的海。而談起海,那必然少不了船。


    在劃船項目中,河道蜿蜒悠長。河岸兩側的林木繁茂,落在透明的河水中映如一整片翡翠。陽光透過林木的碎隙,落了一片碎鑽似的光,天內理子的眼睛在其中閃閃發亮。


    在開滿繡球花的小路上,少女淺藍的裙擺在風中飄蕩。那是萬物生長後,所有活著的生命都鮮活起來的燦爛模樣。


    在高遠階梯的平台上,能望見一整片與天空相連接的蔚藍海洋。海鷗在地平線的盡頭落下不盡的白色剪影,仿佛時間都緩慢下來,直至在記憶中迴味悠長。


    願時光鐫刻永恆。


    天內理子一手拉黑井美裏,一手拉著你朝往前方跑去。笑容開朗,心裏藏著一片隻有你才能感受到的念念不忘。


    更願今時今日永無謝幕。


    用餐時間裏,你們五個人毫無默契。在菜單上你來我往亂畫一通,全程各點各的,直至種類豐富的飯食,交錯著擺滿了一桌子。


    五條悟在逗弄天內理子,調料瓶倒在她的拉麵裏,洋洋灑灑下去了小半瓶。然後在她氣急敗壞的不滿中,往後仰躺,毫無形象地笑起來。


    緊接著在你跟夏油傑沉浸於聊天,完全放鬆警惕之時,他伸出手一人一口,塞了一個灑滿香辛料的章魚燒。


    “別兩個人說得那麽開心。”他右手手肘放在桌麵上,托著臉,即便是耍賴的模樣也總帶種理所應當,“也帶帶我嘛。”


    你嗆咳著,說不出隻言片語。


    夏油傑則維持著溫和的笑容,手掌順撫著你的脊背。


    在你稍有好轉時,他便同五條悟不約而同站起身來。兩位摯友即便在此時也充滿了十足的默契,在寫滿官方的笑容中,皆毫不留情地同時給了對方一拳。


    在天內理子跟黑井美裏震驚的神情中,你默默抽出紙巾擦幹淨嘴角,才道:“習慣就好。他們兩個一直都是這樣的。”


    “是這樣的啊。”天內理子一臉見了世麵的表情,磕磕絆絆道:“那他們的關係、應該還真的挺不錯的吧。”


    你思考了會兒,迴複道:“確實很好。”


    畢竟兩位摯友連審美都是同一套。


    參觀水族館時,你寸步不離跟在天內理子旁邊。踏進場館內部之前,眼角餘光映進「黑潮之海」的指示牌。


    目之所及之處,皆一片恍若置人於深海的幽藍熒光。


    天內理子看著眼前遊過的魚群,藍色的眼眸中映著魚鰭在淺藍光線下,隨著水流泛起的輕紗似的薄光。流光溢彩,紛呈變換,就好像是她自清晨看到的第一縷陽光。


    於是她一步一步緩慢地向前走著,久久移不開眼,似乎就要一直這樣,將這條路走至世界結束的永恆。


    “理子。”你開口道。


    “誒。”天內理子一怔,旋即下意識眨了眨眼,“有什麽事情嗎?”


    “這裏。”你指向麵前的水箱,輕聲道:“沒有鯨魚呢。”


    天內理子眼睛微微睜大,顫抖的雙唇張了張,卻一時之間吐不出任何表達。


    “鯨魚是很大型的海洋哺乳動物。”你展開雙臂,向她比劃著,“甚至可以說要比這個水族館還要大。”


    天內理子笑道:“如果能看到鯨魚的話,那一定會是非常壯觀的景象吧。”


    你眼中含笑,帶著她朝前走去,繼續道:“嗯。不過說起壯觀的話,那麽一定不能把「鯨落」省略掉呢。”


    “鯨落?”


    “鯨落,是指鯨魚死亡後就會沉入海底的現象。”你在前方背著手,語氣滿是溫柔,“詳細來講,也是指鯨魚死亡後落入深海形成的生態係統,與熱液、冷泉一同被稱為是深海生命的「綠洲」。”


    “所以。”你轉過頭,側臉被海底幽藍的光芒所緩緩照亮,“我想說的是,「鯨落」是孕育生命的一場奇跡。”


    天內理子低下頭,低聲道:“你是想說,個體的死亡,會帶來新的繁榮嗎。”


    【就像是成為「星漿體」一樣,「同化」之後一定、一定能夠拯救很多人吧。】


    “不是的哦。”你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天內理子的胸口,“鯨落從來都不是在讚頌死亡。它的偉大之處,僅在於新的生命會在「過去」中誕生。”


    封閉的場館內部,緩慢優美的音樂聲正在海底流淌。遍布竊竊私語的背景中,你似乎聽到了眼淚落在海底的聲音,無聲又無息。


    “命運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足輕重的東西。”你上前一步,緩緩將她抱入懷中,“我們誕生自一場偉大的「鯨落」,所以不要去放棄……放棄我們自出生起便擁有的,世上僅此一次能夠遇到的,最為寶貴的奇跡。”


    是海麵上在下雨嗎?不然你怎麽會聽到這樣悲切且不斷的雨音。


    “理子……”


    你抬起頭,直視著她的雙眼,一字一頓承諾道。


    【你要不要遵從自己的本心,徹底走出那個名為「星漿體」的過去呢。】


    “下次我們就一起去能夠看到鯨魚的地方吧。”


    晚上迴到賓館的時候,你自覺坐在客廳中守夜。


    正值夜半時分,房門輕響的吱呀聲在空寂的客廳中緩緩拉長。五條悟打著哈欠,迷迷糊糊用肩膀推開房門。


    眼前微微閃著光色,他抬眼望去,客廳一盞落地燈在黑暗中漫布光芒,昏黃的光線摹出旁邊的藤椅上的人影。


    定睛一看,他不由脫口而出一句:“誒,你竟然還真的要守夜啊。”


    【我還以為你玩得那麽盡興,早就撐不住睡著了呢。】


    他的思路如此清晰,直讓人想沉默以對。但你終還是麵無表情地反問道:“難道我在你眼裏就是什麽說話不算數的爛人嗎?”


    “傑呢?”他沒當麵迴應,隻是關注了另一個問題,“他就這麽去休息了,也太……”


    “悟,在說話之前至少先用你的「六眼」往看看,是不是還有當事人在附近聽著呢。”夏油傑即刻打斷道。


    他端著托盤上的兩杯咖啡,邁著輕緩的步伐走入室內。將托盤輕放在玻璃圓桌上,然後才坐到你旁邊的空位上。


    “話說這是你該休息的時間了。”夏油傑指著五條悟房間的方向,示意他迴去休息,“這裏有我們兩個人看著呢。”


    “睡不著。”五條悟的神情很是誠實,“隻要一想到你們兩個人說不準會背著我做些什麽事情,就根本就睡不著。”


    這個人管的也太多了吧。


    你頭疼地揉上太陽穴,“算我拜托你,我們最強的五條大人,趕快迴去休息吧。”


    “才不呢。”他坐在你的另一側,吐了吐舌頭,“既然我們今晚都不打算睡了,那幹脆來一場推心置腹的夜談吧。”


    【就像你跟硝子那樣,談談有關於戀愛的話題。】


    你往後挪了挪,雙手交疊懷抱雙臂,直言道:“我跟你們兩個沒什麽好談的。”


    “那還是談談術式吧。”夏油傑適時出聲。


    你歪頭想了想。


    在學校操場談術式實踐,在教室上課談術式理論,就連中午吃個飯都離不開怎麽祓除咒靈才最省力的話題。現在就算是在度假吧,但還是離不開這個話題。


    總而言之,這話題真的快要談吐了。


    “我無所謂。”五條悟攤開雙手,然後才朝你道,“那你有沒有想過用你的術式通過「心靈感應」的方式直接傳遞信息。”


    ——但是偏又常談常新。


    “沒有。”毫無猶豫的迴答。


    五條悟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做不到。”


    這句迴答是緘默的開端。兩個最強坐在你的兩側,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你,卻誰也沒有率先說話。


    牆麵上的鍾表,在一片寂靜中發出有規律的機械音。仿佛隻要你選擇繼續沉默下去,他們也能等到時光飛逝的盡頭。


    最後你還是輕歎了一口氣,開口解釋道:“我是以咒力為媒介輸出的認知。這種認知是從「我」的角度出發,向對方輸出的一種觀點,本身就具有很強烈的主觀性。尤其再通過咒力加持,這種觀點就會被強行扭曲成為一種「命令」。”


    於是空蕩的客廳中隻餘下你一個人的聲音。


    “所以根本沒法起到通訊的作用,甚至還可能會反過來影響信息接收方的判斷。因而我才說,我做不到,也不能做這件事。”


    “聽起來。”五條悟輕然打了個響指,“就好像是一種「束縛」一樣。”


    你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難怪你一門心思偏要走「操控認知」的路子。說實話每次跟你對練的時候,某些瞬間總會莫名其妙覺得有點下不去手。但是我努力地把自己給說服了,絕對不能對你留手哦。”五條悟伸出手指,詳細闡述了自己的心理變化,“畢竟再怎麽說,被我揍總好過被別人揍吧。”


    你伸出腳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近乎不敢置信道:“你還真敢說啊!”


    夏油傑在此時沉吟道:“我記得你入學高專的緣由,好像就跟這個有關吧。”


    聲音仿佛被無形的海浪吞噬,曾經的記憶也順勢翻上海麵,暴露在無陰的天空下。


    “我之前有一個朋友。”你闔眸,語調在其中緩慢地顫抖,“但是我好像在極端的恐懼中做了一件錯事……”


    你深唿吸,終於道出了壓抑已久的事實,“我讓她,看見了本不該看見的東西。”


    “本不該看見的東西,是指咒靈嗎?”夏油傑問道。


    你紅著眼睛,點了點頭,忽然不知道該怎麽用語言去組織這個故事。


    “當時我們被咒靈襲擊了,我拉著她跑的時候,她還是一臉茫然的什麽都看不見。甚至在中途就跟我吵起來了,她覺得我最近一直都有事情瞞著她,說我再不說清楚的話,她是絕對不會跟我走的。我、我當時真的很著急,也不知道該怎麽證明……”


    聲音似乎有些哽咽起來。


    “可是咒靈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反正當時可能是因為恐懼,也可能是因為別的,所以我就在腦海中想【讓她看見吧】。”


    【讓她看見。】


    【讓她理解。】


    【讓她踏入到你一直以來生活著的世界。】


    於是,你的朋友恍若穿過一麵世界反轉的鏡麵,被你拉得一腳落空,掉到了另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海麵,自此再也無法迴到過去。


    “後來。”你繼續說道,“她就因為精神……不太好,就跟父母一起出國了。”


    是無法忘懷的過去,在記憶中充滿了蒼白的缺憾。


    滿心無人言的愧疚,在午夜夢迴的煎熬中越發凝重與深刻,五髒六腑都仿佛被置入燃燒的烈火中,由表及裏地一點一點化為灰燼。


    也總讓你覺得,要是當時「那樣做」或者「不那樣做」就好了。然而過去犯下的錯誤早已難以彌補,但人總要順著時間的河流走向未來,於是你隻能專注於現在。


    你隻期望在今後的時光中,再不留下任何遺憾。無論是自己,還是別人。


    “原來是這樣啊。”


    聽完你的過去,夏油傑的聲音仍舊溫柔,輕聲的慨歎也如風散。他的語氣中並沒有對你有任何的憐憫與包容,隻是平視著你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但是如果你會因此而錯過咒術高專的話,我會覺得……”


    “那還真的是太可惜了。”


    【畢竟你是那樣勇敢地去克服自己曾經的陰影,選擇去拯救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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