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津下巴微抬,目光狠戾:「離開!」


    謝淵玉看了看對方染血的衣袍,怔住一瞬,好似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決然,足下卻沒有停留,徑直後退兩步,轉身就走。


    背對的一瞬,謝淵玉方才驚訝的神情似春雪消融一般消失,眸子似點點沉淵。


    身後視線刀鋒一樣落在後背,腳下的路他走了千萬次,從這裏到下個拐角處隻需十三步,拐過一方巨石,接下來目光便再難觸及。


    隻要他拐過去,就再沒有一個合理的緣由出現。


    指腹下意識搓撚,足下頻率卻不得停止,繡著文竹圖案的靴子踏過小路,鞋底沾上灰撲撲的塵土。


    九步——


    六步——


    三步——


    巨石近在咫尺,凸起的石壁經年風化,些微處已經被侵蝕消磨,餘下痕跡似一張飽經風霜的人臉,默然不語看著平台上這場戲,天邊垂月,浮雲未遮。


    最後一步已到腳下,謝淵玉眼中漠然,抬步欲踏,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響,他猛然迴頭,隻見方才還劍拔弩張的人已經倒地暈了過去,墨發垂地,半死不活。


    謝淵玉:......


    他掛在臉上猶如麵具般的笑容消失,轉身折返,麵無表情地打量著,忽然開口【係統,龍傲天死了會如何?】


    係統今天被嚇了幾迴,貓在空間不敢出來,也沒聽出謝淵玉語調有不對勁的地方:【會重新挑選合適的龍傲天。】


    【觀察者還是我?龍傲天還會是皇子嗎?】


    【是宿主呢,隨機挑選,很大可能不是皇子。】


    謝淵玉閉了閉眼睛,達官顯貴,販夫走卒,三教九流,從大楚到鄰國,烏泱泱三萬萬,還不如是眼前人。


    他彎腰,見匕首還被對方死死攥在手中,用了些力道才取下,鼻息雖微弱卻仍在,不露神色地封上幾處大穴,抬起樓津手臂圈住,將人放在背上,背了上去。


    夜色沉朦,宿霧暗湧,頭頂月光淡淡清輝漫散過來,罩著兩人前行身影,月光沿著身體邊緣勾勒出線條,影子投在山壁上,一個微彎,一個負在背上,竟然有幾分莫名和諧意味。


    謝淵玉一條小道攀至崖上,小道本就崎嶇,外加一成年男子重量,將人卸下放在馬車上時,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原本月白色衣袍也染上血痕,謝淵玉居高臨下打量著這張邪肆俊美的麵龐,又看一眼沉淵一般的懸崖。


    樓津。


    可別讓他白白背迴來。


    *


    謝宅。


    室內點了不少蠟燭,帷帳被人驚動,月影紗垂下時如翩遷蝴蝶,有醫者匆匆施針診脈,銀針寒芒乍起,最長的竟有成年人兩個手掌,針尖沒入胸腔,房中幾人皆是凝神屏息,唯恐聲響驚動這位。


    半響之後,醫者伸手摸去頭上汗,長舒了一口氣:「謝公子,人沒事了。」


    謝淵玉輕輕頷首:「今日之事多虧了劉大夫,果真是神醫。」他身後自有人端的托盤呈著一錦囊,墜著彩色絲線,鼓鼓囊囊。


    雖不知是裏麵是何物,但見這錦囊便知不是凡品,果真是世家大族出手闊綽,再看這屋中裝扮,大多竟然連名字也叫不出,桌上銅鏡透亮清晰,映得人纖毫畢現。


    謝淵玉道:「劉大夫不若在宅中歇息幾日,日後若再有施針一事,免得來迴奔波。」


    劉大夫沉吟,卻見身後一管家打扮的人笑著恭敬開口:「劉神醫,您是家裏貴客,以後自是謝宅座上賓,小的們剛清掃出來一間房屋,又調度幾位僕役丫鬟,劉大夫可將夫人孩子接過來一塊同住,若有吩咐,找我便是。」


    話已經說到這,再推辭就顯得不識好歹,何況這宅子確實寬敞,劉大夫拱手:「承謝公子抬愛,劉某感激不盡。」


    管家領命:「劉大夫,夜已深,請隨我去歇息。」


    房中再次一空,重新歸於寂寂,謝淵玉坐在椅上,手上把玩著一隻白瓷葫蘆茶寵,目光似窗外無盡黑夜,網著帷幕後的人。


    他迴想著劉大夫說的話:筋脈已傷失血過重外加暗疾復發,若是旁人早就死了三迴,此人卻憑著一口氣強撐,近乎奇蹟。


    謝淵玉想到平台之上的匕首,的確是頑強生猛,像是一株有毒的植物,隻要給出一丁點喘息時間,就會重新煥發盎然生機。


    他想到這,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了幾分興趣,起身撩開帷帳看去,樓津身上衣袍已被全部褪去,腰腹處蓋了一層薄被,肩膀傷口被撒了藥粉用白布裹纏,胸膛上銀針尾部還在顫顫巍巍抖動,薄被下方兩條修長的腿伸出,大塊肌膚暴露在外,膚色竟是寒玉一般的冷白。


    不過如今,被紮的似一隻刺蝟。


    謝淵玉正欲放下帷幕,卻見樓津眼皮顫了顫,睜眼的一剎那兩人視線對了個正著。


    謝淵玉:......


    他手還搭在帷幕上,大半個身子探入帳內,可真會挑時候醒來。


    謝淵玉麵上露出一抹笑:「醒了,感覺如何?」


    樓津掃過自己肩膀,他薄被遮住要害,周身不著寸縷,腰腹之上大敞敞地暴露在外,眉毛微挑,卻是勾了勾唇:「死不了。」


    謝淵玉沒換外衫,衣袍還帶著血痕,脖頸處傷口凝固,隻餘一抹刺目的紅在上,似是白玉上染了劃痕,異常醒目。


    謝淵玉目光落在對方胸腹銀針上:「再過半炷香可取針。」


    這次樓津皺了皺眉,他似乎極其不喜歡施針,目光幾次停留,都琢磨著如何取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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