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琴島從上空看,形狀就是一個豎琴。


    盛星河第二天就去選址了,他選到了豎琴島尖尖上凸出來的那一塊。他性格本來就偏內向,現在更是有往孤僻發展的趨勢。


    房子沒那麽快建好,盛星河先和連丘住在一起。


    盛星河在南洲這個北方內陸城市長大,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習慣了豎琴島帶有海鹽味的空氣。


    連丘對盛星河的疼愛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流落在外二十多年,不僅沒長歪,還特別像樣,連丘怎麽能不疼他。再加上對亡妻的愛,對女兒的愧疚,一股腦變成洶湧的慈愛加諸於盛星河身上。


    別人是愛屋及烏,連丘是愛屋及烏、及烏的烏。


    盛星河是他溺愛的象徵及延展。


    他不準別人說盛星河是外孫,讓盛星河管他叫爺爺。盛星河不想改姓,他也不勉強。


    連丘年輕時長相英俊,基因也很強大,他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像他。盛星河從他那裏繼承來的地方,也會在那幾房的孩子臉上見到。


    這種感覺對一直都是獨生子的盛星河來說很怪異。


    他們有的和盛星河有相似的眉骨,有的有和他鼻樑一樣的弧度。


    驟然麵對這麽多相似基因的不適感,在盛星河到了連家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在他心裏揮之不去。


    連丘很快就察覺到了這一點,為了讓盛星河自在些,他不再允許其他幾房的任何人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進他的門,避免他們出現在盛星河麵前。


    逢年過節的日子,盛星河不主動提出,連丘也不會讓其他幾房的人出現,就他們爺倆在一塊兒待著。


    也就是說,隻要盛星河願意,他可以不見任何人。而任何人想見他,都要看他的心情。


    隻有一個人敢於打破這種規矩,就是連成壁。


    連成壁是二房夫人生的,隻比盛星河大四歲。他和連漪有幾分像,所以多得了一點連丘的喜愛。


    這點偏愛讓連成壁在其他兄弟姐妹中一直很有優越感,而這種優越感在盛星河來了之後,直接被他踩在腳下碾壓。


    怎麽可能服氣?盛星河讓他們這些年的明爭暗鬥都成了笑話。


    連丘的原配,那個女人死後多年,還能用她血脈滴落的一點迴音將他們這些人全部擊潰。


    連丘開始著手培養盛星河,發現他愛上了騎馬,就請了馬術教練給他。


    第三個月的時候,連丘又送了他一匹黑馬。那馬極好,血統純正,體型優美,腳步輕快靈活。一身毛髮尤其油光漂亮,馬屁股在陽光下綢緞似的閃著。


    盛星河很喜歡這匹馬,但是成年馬馴服起來有點難,他又經驗不足,磨合期非常長。


    這天下午,盛星河又在馬場馴馬。黑馬和往常一樣,十分不配合。


    這時,連成壁騎著馬過來了,走近之後,他跨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了盛星河一會兒,然後才翻身下馬,


    連成壁身材高挑修長,長相綺麗,五官細緻精微到有些女相,蒼白是他唯一的缺點。


    他穿著法式亞麻襯衫,修身的黑色長褲繃得兩條長腿很直,身上有一種上流的,倦怠的,腐朽的氣質。


    他眼神不屑地看著盛星河和那匹馬較勁,挑釁地笑了,斜著看了盛星河一眼,說:「侄子,馬不是這樣馴的。」


    說完,他從旁邊慢慢接近,從側方抱住馬頭輕撫,為它順毛,仿佛和馬融為一體,建立起了一人一馬誰也不願意破壞的親密氛圍。


    連成壁就像一個真正的馬語者,桀驁不馴的黑馬就這樣被他馴服了。


    盛星河冷眼看著他,連成壁很喜歡明裏暗裏地挑釁他。而且隻有他不守規矩,總是不經允許就出現在自己麵前,很礙眼。


    今天他來馬場的事並未透露,可是連成壁卻這麽快就尋了過來,顯然是有人在跟他報告自己的行蹤。


    這不是第一次了。


    黑馬兒用嘴拱連成壁,跟他親近。


    這讓連成壁感到很得意,他沖盛星河颯然一笑,招唿也不打,直接當著他的麵,利落地翻身跨上這匹屬於盛星河的馬,勒著韁繩跑了出去。


    盛星河站在原地看著連成壁,和他身下的那匹馬。被挑釁的怒火漸長,眼神逐漸冷沉,顯出一種兇狠的酷虐。


    他突然提起腳邊的獵槍,一氣嗬成地裝子彈、上膛,架在肩上,將槍口對準那一人一馬。


    「盛少爺!」旁邊的保鏢見狀一驚,上前想製止。


    盛星河麵色陰戾地瞄準目標,對耳邊的阻止不予理會,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嘭——


    槍響了,開槍的後坐力震得盛星河肩膀一麻,周圍的林間驚起一圈騰空而起的飛鳥。


    緊接著,就傳來了黑馬嘹亮的悲嘶慘叫,聽得人五內發怵。


    盛星河瞄準的是馬腿,直接炸碎了半條馬腿。連成壁從馬背上滾了下去,摔折了胳膊。


    這事把連丘都驚動得來過問,盛星河隻是傲慢又陰鬱地說了句:「不忠誠的東西我不要。」


    連丘聞言眉頭微蹙,嘆了口氣,說:「你的性子跟你媽一模一樣。」


    盛星河繼承了母親的剛烈,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性情也是如出一轍。連漪在家的時候就對幾房夫人很不客氣,每每被她們挑釁,根本不屑爭執,直接抬手就往人臉上抽。


    盛星河的這種烈性和驕傲曾被出身壓製,被社會打磨。而連丘的溺愛則讓它重見天日,如轟然竄出的巨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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