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鬆開了祝鳴的手腕,直起身,冷冷地後退了幾步。


    祝鳴突然覺得沒有什麽力氣,視線移開,唇邊吃力地勾起一點弧度:「好。」


    席羨青依舊盯著祝鳴的臉,像是要將他看穿一般,一字一字地說道:「但是戒指,你還給我。」


    祝鳴的身子一震。


    良久,他才輕聲說:「可以。」


    這枚鑲嵌著小小藍色鑽石的婚戒,當時席羨青雖然改得倉促,但是從協議開始到現在,他們倒是誰都沒有摘下來過。


    祝鳴低下頭,手指蜷縮抬起,一點一點將那枚戒指向指尖拽去。


    由於太久沒有摘下來過,指環稍稍卡住了指節,取得並不順暢,祝鳴又多使了些力氣,指環才鬆動了些許。


    席羨青目光森然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就在這枚小小的戒指即將離開指尖的一瞬間,席羨青突然啞聲道:「……夠了。」


    祝鳴的手微微一滯。


    喉結滾動,席羨青像是再也無法忍受這幕般地別過了臉:「本來也隻是所謂的道具,我不需要,也不稀罕。」


    切割精美的細小鑽石硌在手心,祝鳴沒有說話。


    席羨青終於彎下腰,將地上散落的離婚協議書拿起。


    他飛快潦草地在紙上簽了字,連紙帶筆地一同摔到了祝鳴的麵前,隨即轉過身,頭也不迴地想要徑直離開花園。


    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祝鳴輕輕地開了口:「明天早晨十點,民政局見。」


    席羨青的腳步似乎是一滯。


    他站在被快要被濃稠夜色淹沒的大雪中,沒有說話,也沒有迴頭,隻是背對著祝鳴,良久後繼續抬起腿,轉身向別墅內部走去。


    七區的這場雪下了一周。


    緊接著便轉成了特大級別的暴風雪,許多道路都被封鎖,高校也紛紛宣布暫時停課休息,大部分居民都被滯留在家中。


    就在這個枯燥無味、令人昏昏欲睡的雪季,一個驚人的消息瞬間引爆了熱搜——媒體傳出,六區代表人的孫子席羨青,同時也可能是下一任,與他閃婚不到一年的七區戀人正式宣布離婚了。


    這條新聞毫不意外地引起了眾多網友的熱議。


    「我失憶了嗎?前不久不還是在席老爺子生日宴上濃情蜜意地親嘴來著,那張動圖我還存著呢(因為這倆人太養眼了),怎麽會這麽突然呢?」


    「他倆剛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不能長久……六區人和七區人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婚前或許能靠愛情撐著甜蜜一陣子,婚後在三觀和性格差異會變得難以忍受,誰都不願意遷就誰了唄。」


    「我聽小道消息說啊,好像是因為祝鳴當年車禍錯過七區首席競選,所以不滿席羨青要給七區的現任首席製作作品,兩人漸生嫌隙,所以才要離婚的呢……」


    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麽如此匆忙地離婚,就像當時所有人都不知他們是如何相愛,又那樣倉促地步入婚姻殿堂一樣。


    這條熱搜在網上轟轟烈烈地一連掛了一周,但隨著暴風雪停止,七區的天氣逐漸迴暖,這條新聞也隨之淡出人們的視野。


    六區,漆黑一片的臥室內,席羨青躺在床上。


    去民政局辦最終手續的那天,他們誰都沒有遲到。


    祝鳴的神情很沉靜,所以當時的席羨青也控製著自己的神情,想讓自己看起來比他更冷靜從容,更不在意這一段婚姻。


    兩個人都繃得很緊,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因此在表麵上,他們雖沒有做到完全的好聚好散,但至少也沒有鬧得太過難堪。


    但席羨青遠遠沒有表麵上看著的那般平靜。


    震驚,茫然,憤怒,混亂的情緒填滿他的胸膛,迴到家後,盯著那本小小的離婚證,這些複雜的情愫最終激烈地混拌在一起,雜糅成了一份無盡的空虛。


    虛無到讓席羨青有些茫然。


    為什麽心頭有一種像是被什麽攥緊,令唿吸艱難,連血液都無法流通的憋悶感?


    昏暗的屋內,席羨青疲倦地合上了眼,思緒飄遠,迴到了被席建峰叫到大宅訓斥的那個下午。


    其實當時是鐵證如山,一點辯駁的餘地都沒有的。


    ——席羨青曾經在七區的就診記錄,祝鳴研究問診的課題,二區度假村經理李順的告密,甚至還有在四區遊戲裏內被記錄監聽下來的對話。


    哪怕當時他們已經如履薄冰、步步謹慎,但在有心之人眼中,依舊是漏洞百出的。


    「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看嗎?」


    席建峰冷厲地開口道:「你知道如果我沒有攔住席鴻明,等到他將這些消息放給媒體,輿論會對你的考核和你的未來會有多大的衝擊嗎?」


    席羨青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向來對自己苛求到了極致,從來都不願在別人麵前展露任何瑕疵。」


    席建峰吐出一口氣:「但是羨青,用謊言和欺騙手段隱瞞缺陷後展現出的所謂完美,把自己的人生和愛情都用來算計在這個位置上,這是你想要的嗎?!」


    「可是爺爺,如果不用謊言隱瞞。」許久後,席羨青開口道,「那麽或許從一開始,我便連爭取這個位置的機會都沒有。」


    他很少會說出這樣直接頂撞的話語,席建峰怒不可遏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所以你還執拗地認為自己沒有錯誤,是嗎?」


    裝著魚食的玉碗倒下,屋子內萬籟俱寂,隻能聽到顆顆粒粒的魚食在地板上滾動時發出的聲響,席羨青站得筆直,卻始終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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