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他來的迎親衛兵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一個個健壯魁梧,精神麵貌極好,衛兵換了裝束,騎兵隊的馬匹脖子上亦多了一條喜慶的紅綢。


    裴府門前聚了不少圍觀的布衣。


    「好威武的迎親隊,我竟覺得那些個衛兵也是一等一的好郎君,個個皆是青年才俊。」


    「瞧你這話說的,能隨行的肯定是經過精心挑選,說不準其中有不少是軍官,能不好嗎?」


    「我家有一小女,還尚未婚配……」


    「得了吧,他們是要迴幽州的。」


    「迴幽州也成啊,反正是份好前程。」


    「別說了,新娘子出來了!」


    周圍討論聲一止,紛紛將目光從車隊和馬匹上收迴,轉到裴府大門處。


    一道高大的身影率先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隻見他牽著一位身著玄紅圓領襦裙、足蹬躡絲履的女郎。


    女郎頭覆紅紗,看不清容顏,但身姿纖穠有致,曼妙得很,再觀她垂在身側的素手,膚白如羊脂,也像冬日的新雪。


    裴鶯看不見路,隻聽見周圍不斷傳來讚嘆之聲,牽著她的那隻大掌帶著厚繭,很粗糙,在這春日裏也暖和得過分。


    接親的馬車就停在裴府門口,沒走幾步就到了。


    「夫人請上車。」


    裴鶯在霍霆山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在幃簾落下的那一瞬間,她聽到男人低聲和她說了句話。


    美婦人稍怔。


    霍霆山把裴鶯送上馬車後,坐在了馬車的駕車之位,執著馬鞭在牽車的駿馬上輕拍了下。


    駿馬踱步,待車輪轉過三周後,霍霆山勒停馬匹,並將駕車位交給衛兵,他則翻身騎上烏夜。


    在裴父裴母和布衣的目送中,簇擁著馬架的騎兵隊逐漸走遠。


    今日接親向來不走迴頭路,霍霆山是從州牧府出來的,接了人後便沒打算迴去。


    冀州的遠山郡和並州的肖江郡不同,前者周圍不遠有不少小城鎮,一日可抵達,不似肖江郡附近隻有一個破舊的白光縣。


    接親後,是正式啟程了,不過是兵分兩路走。


    霍霆山接了裴鶯,領兵獨行一路。


    其餘人等,比如孟靈兒和霍知章,都隨大部隊從另一道離開遠山郡。


    不過迎親的騎兵隊出了城門後,霍霆山命令隊伍暫且停下。


    裴迴舟作為裴家的送親人,看見為首的男人從大黑馬上翻身而下,而後眼睜睜地看著他進了那輛被簇擁著的馬車裏。


    裴迴舟不由瞠目,和旁邊的裴家奴僕說,「這於禮不合。」


    奴僕不敢言,卻在心裏暗自道,就算真於禮不合,難不成上去阻止?


    馬車裏。


    裴鶯因著霍霆山之前和她說的那番小話,她一直沒有動頭上的紅紗。馬車停下時她能察覺到,不久後,裴鶯聽到了車廂門打開的聲音。


    頭上的紅紗還蓋著,裴鶯看不見,隻聽到最初始踏進車廂的那聲腳步輕響。


    有人說話,「夫人。」


    他的聲音很低沉,像一汪沉寂的浩海,但裴鶯敏銳聽到了和平日細微的不同,似海下暗流澎湃。


    裴鶯放在膝上的手不住蜷緊了些,嗯的應了聲。


    蓋在她頭上的紅紗被拿住一角緩緩掀開,那張芙蓉玉麵一寸寸地露了出來,胭脂點染紅唇,又似本就是天生的嬌麗穠艷,她抬起眸來,那雙斂著浮光秋水的美目清澈溫雅,霍霆山清晰地看到其內映著他的小身影。


    「夫人今日甚美。」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裴鶯臉上抹了些胭脂,這會兒胭脂色仿佛更盛了許多,「將軍今日也很俊朗。」


    他今日也特地整裝過,玄冠束髮,身上的玄袍平整得一絲不苟,連胡茬都刮幹淨了。


    霍霆山聞言笑了聲,「看來這迴是真的不嫌我。」


    裴迴舟在馬車外著急地等待著,靜數著時間慢慢過去,越等越心急,就當他打算前去提醒該啟程時,一道偉岸的身影從馬車裏出來。


    那人利落翻身上馬,隊伍重新啟程。


    裴迴舟唿出一口濁氣。


    騎兵隊抵達青湖縣時已是申時了,霍知章所在的大部隊先一步抵達青湖縣,因此廄置住處已整頓好,霍霆山的騎兵隊直接入住便可。


    馬車在廄置門口停下,裴鶯剛推開車門,就看到同樣想抬手的霍霆山。


    「看來夫人是悶著了。」他邊說,目光再次掃過她玄赤色的圓領襦裙,看了一遍又一遍。


    「確實有些疲乏。」裴鶯伸手,借著他的力下了馬車。


    今日和平常不同,平日她習慣用兩條髮帶束髮,亦或者讓辛錦用根髮簪或步搖,如何輕便如何來。


    但今日是盛裝,不僅穿得講究,這頭上的飾物估計有十來件,特別沉。


    裴鶯迫不及待迴去卸個妝。


    裴鶯和霍霆山一同往廄置裏走,她聽身旁男人道:「夫人,今日是吉日。」


    裴鶯最開始沒明白他想說什麽,「嗯,是吉日。」


    霍霆山又說:「其實今日算起來,也算我們的成婚日。」


    裴鶯腳步稍頓,這迴她聽懂了,「不算成婚日,成婚日在六月。」


    「剛接到新婦,第一宿就分房睡不吉利。」霍霆山說。


    裴鶯無言,這人分明是個鐵血無神論者,如今竟能昧著心說不吉利這話。


    裴迴舟方才也下了馬,如今就在兩人身後不遠,前麵的說話聲飄過來,向來溫和的男人一張臉頓時黑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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