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腹有厚繭,撫在臉上有股明顯的粗糲感,裴鶯猛地從一眾情緒裏脫離出來。


    不得和他抬槓,起碼現在不能。


    裴鶯伸手欲推開腰上的鐵臂,第一下沒推動,她低聲道:「將軍,我們去那邊好好談談。」


    霍霆山目光落在她眼睛上,她眼尾還帶著紅,眼睫濃密分明,但並不濕漉漉,他嗯了聲,鬆開手。


    包廂有案幾,幾上放著小吃和茶盞,是先前沙英在此用過的。


    案幾旁邊的釜還燃著炭在燒,裴鶯覺得他大抵沒那等閑情雅致吃小食,便取了新的茶碗,用水燙過後,重新煮茶。


    在煮茶過程中,裴鶯徹底冷靜下來。


    美婦人抬眼看向對麵的男人,溫聲道:「將軍,今日我和囡囡在染鋪中遇到大兄,自我家舉家搬到外地營生後,我和家人已有數年未見,如今在異地意外與血親相逢,實在有滿腔的話要傾述,遂和大兄尋了個茶舍,在此把盞敘舊。」


    霍霆山聽她說「我家舉家」,而不是「我娘家舉家」,身上冷意散了些,但還是麵無表情:「方才那包廂中,兩個都是你大兄?」


    裴鶯知他是故意的,但也隻能說,「非也,其中一人是我大兄,另一位是他友人。」


    果然,話音剛落便聽他嘲弄道:「你們兄妹敘舊,幹他一外人何事?莫不是你大兄看他生得桃腮杏臉、俏麗多姿,與夫人有幾分神似,因此把人喊來,讓你們來個義結金蘭?」


    裴鶯:「……」


    這人嘴裏就沒一句能聽的話。


    裴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告訴自己心平氣和,「大兄隻是想多個友人和他一同給我說說他這些年的行商經歷。」


    霍霆山冷嗬:「夫人之兄瞧著也不像是那舌頭被貓兒叼去的喑人,怎的自己不會說,偏要叫旁的人來?還是說,他嫌自己長了條多餘之舌,若是那般,我不介意幫他個忙。」


    最後一句聽得裴鶯心頭微緊,他人雖還坐著,但話中的戾氣不可小覷,仿佛隨時都會提刀到隔壁,割了她大兄的舌頭。


    裴鶯捏了捏手指,忽然發覺自己和他繞圈子並沒有用。


    他肯定是聽到某些風聲才來到,若她一味和他周旋,說不準反而會愈發激怒他。


    還不如實話實說。


    許多思緒隻是瞬間便有了決定,裴鶯隔著氤氳的霧氣看他,有了這點朦朧的水霧相隔,他沒之前那般唬人。


    裴鶯如實道:「將軍,我也不瞞您了,其實是我大兄知曉我夫君罹難,我如今成了寡婦,他心疼我無依無靠,因此才起了當媒人的心思,為我引薦了程郎君。」


    霍霆山目光暗沉。


    那麽一會兒時間,她連人家姓什麽都知曉了。不過還行,她今日倒也誠實,沒再扯些有的沒的,拿謊話誆騙他。


    「夫人自己何意?」霍霆山沉聲問。


    裴鶯認真道:「我自是無意的,如今這般生活不錯,我無意打破現狀。隻是大兄古道心腸,我與他又數年未見,實在想家人想的緊,他為我擔心如此,我不好直接拒了,就想著後麵見到人後再說清楚。」


    「不忍拒絕,因此便見那個粉郎白麵?」霍霆山眉目間黑壓壓透著陰鷙。


    她不忍拒她大兄,倒是好意思對他推三阻四。他這兩日找她用膳,她一天能變出八百個藉口來推辭,還個個不同樣。


    裴鶯抿著唇不說話,實在是他那話令她不知該如何接。她人都在這兒了,隔壁的程郎君也在,那肯定見到了。


    這人果真多長了張嘴,要不就說些難聽的,要不就說廢話。


    「在偷偷罵我?」他忽然道。


    裴鶯被他嚇了一跳,忙說沒有。


    隔著中間氤氳而起的水霧,他的麵容不甚清晰,唯獨那雙眼睛猶如鷹隼般銳利,仿佛能看破一切偽裝。


    裴鶯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霍霆山早知她有點小脾氣,也懶得和她計較,直入重點,「夫人說清楚否?」


    裴鶯反應了半晌,才明白他這「說清楚否」,是在問她是否已正式拒絕程郎君。


    他的目光穿透水霧,直白地落在她身上,有些銳利,像要將她剖開來看個徹底。


    見裴鶯不答,霍霆山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案幾上重重地敲了兩下:「夫人。」


    「我本來要和他說的,但是您恰好來了,於是就耽誤了一下。」裴鶯輕聲細語。


    霍霆山氣笑了:「所以怪我來得早?」


    裴鶯:「……不是那意思。」


    「那夫人是何意?」霍霆山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在案上輕點著。


    裴鶯擰起細眉,之前被她按下去的小火團又冒起了點火星子。


    泥人都有三分火,她都和他解釋了,他居然還在陰陽怪氣,當即裴鶯也不高興了:「將軍,您不必如此。我有守約的自覺,在你我之約的持續期間,我不會和旁的郎君有牽扯。」


    這個時代的男人、尤其是那些位高權重的男人,在世人眼裏就是高人一等。


    他們出身優渥,被高高捧起,擁有更多的銀錢、宅舍、奴僕,以及寵姬。權貴將那些視為自己的領地,占有後派奴僕守著,就和狗兒似的,後腿一抬用尿圈住。一旦發現有旁的人來搶,就會勃然大怒。


    裴鶯覺得霍霆山今日會來茶舍踹門,純粹是男性那點劣根性在作祟,是「領地」被他人冒犯而不悅。


    並不知曉裴鶯心中所想,霍霆山聽了她這番話眉目舒展,心裏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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