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這樣,燕山景還是每天去看,怕別人知道,隻遠遠地看一眼。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好在還有兩個小童子練劍,她有事情可忙。否則她真怕她親自去一趟南理。


    聽風樓主承諾的探子並沒有來。東濱九雷島又出了事。一夥害人的蠱蟲通過黑心的商販到了東濱,據九雷島的人說,姬無憂也在那裏。教主死了,他居然從西南郡流竄到了東濱,漂洋過海,落地為害。九雷島的大小姐拜託她聯繫南理人,他們第一次處理和蠱有關的東西,經驗不足。信到了燕山景手裏時,她有些忐忑,但還是發了消息給芭蕉雪廊。


    雪廊中人要去東濱,從西南郡淨山門中轉,順路來拜訪她。


    燕山景那日從日出時分開始等,等到日落的時候,來的卻是笑嘻嘻的弓雖。


    燕山景請弓雖在葫蘆州吃了頓晚飯,她就著陽春麵吃完蟹黃包子,把糖蓮子一顆顆往嘴裏扔:「燕姑娘,天巫神的教主已經死啦,現在隻剩下找大公子這一件事了。」


    「……那,你們世子,他恢復得如何了?」燕山景手上的毒已癒合。


    「還行啊。蕪鳶城他又傷了,不過他迴去養傷一個月,好多了。」


    她夾了一筷子糖藕,藕絲拉黏,弓雖拍了拍腦袋,「我記得世子要帶句話給你,但我忘了他想說什麽。哦,現在想起來了。」


    燕山景默然低頭。


    「他說不要寫信來了,既然你當初想得很清楚,就不要再犯糊塗。他不會再藕斷絲連。」


    燕山景弓雖就此別過,弓雖帶著人前往東濱捉拿流竄在外的姬無憂,卻無功而返。不是人沒抓到,而是作惡的根本不是姬無憂,隻是姬無憂當初的一個下屬,偷了姬無憂的廢稿裝腔作勢。姬無憂仍下落不明,這真不是個好消息。


    這事之後,燕山景就和南理那邊失去了所有聯絡。


    姬無虞毫無音訊,燕山景在夏末秋初,鬼使神差給他寄了一把彎刀,驛站的人剛走了半個時辰,她就後悔了,她騎著馬在後麵追,從殘陽如血追到新月如鉤,也沒有追迴驛站的人和她的刀。


    燕山景的頭髮和衣裳都濕透了,她那天差點就到了九蛇山腳,但還是止步不前。她隔了一座山,能看到九蛇山的峰頭。


    這已是秋天了。


    燕山景啟程迴淨山門,驛站的人帶走了她的彎刀,卻帶迴了一個盒子給她。


    盒子不大,她打開,裏麵是她寫給姬無虞的所有信件。一共十八封,盡數退迴。


    最上麵一封,是很多年前,她煩死那個南理的正經小古板寫下的訃告。


    第47章 秋去也


    燕山景捏著信,很快就要中秋了,月是將圓不圓的不圓滿,她坐在山門中院子裏的鞦韆架上,前前後後地搖擺著,可一點風都沒有,她的頭髮安靜地垂在腦後,她忽然打了個噴嚏。


    「阿——嚏!」燕山景眼睛又酸又痛,看來是著了風寒了。


    她迴裏屋,將信盒鎖進櫃子裏,和九年前他的信件禮物放在一起。她將自己的信放在最下麵,被他曾經密密麻麻鄭重其事的問好消息們壓著。


    燕山景麵無表情地鎖住了櫃子,她在晚上教陽奇陽非學劍時將鑰匙從手中滑落,身後是萬丈峭壁,蒼蒼青鬆。


    淑真淑賢又胖了,抱在手裏格外墜手。它們兩個正在貼秋膘,毛都厚了。小弟子陽奇陽非長高了一點,要做新鞋,要穿新衣,小孩一天一個樣。燕白終於能行走跑跳,隻是臉上多了很多傷疤。觀棋沒嫌棄他,但私下裏卻對燕山景說,小白和從前不一樣了,哪不一樣,她說不上來。


    鄔鏡總拿著一把大掃帚,在院子裏沙沙地掃地。秋雨過後,秋蟬銷聲匿跡,清早起來,燕山景能嗬出白霧,鄔鏡坐在院子中的石階上,煮了一大壺薏仁茶,人人有份。


    鄔鏡氣色稍微好了一些,他抱著腿發呆,燕山景坐在鞦韆上發呆,兩個人都手捧熱茶,看笑了觀棋。觀棋朝燕白耳語,燕白一邊摩挲觀棋的手,一邊笑。


    燕山景問道:「你笑什麽呢?」


    燕白直言:「剛剛觀棋和我說,你和鏡師兄很配。」


    觀棋朝燕白翻了下眼睛,燕白裝死摸貓,燕山景聽了淡淡一笑,沒什麽表情,鄔鏡就更沒反應了。觀棋沒頭沒腦道:「反正比南理世子強。」


    燕山景一挑眉,低頭喝茶,觀棋不喜歡姬無虞,她早就知道了。觀棋認為南理男人會下蠱,前段時間燕山景風寒發燒咳嗽,都是他害的。可能觀棋認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所以亂點鴛鴦譜。好在鄔鏡也不往心裏去。


    陽非忽然道:「我也覺得!燕長老和鏡師叔像長歌館的爹爹娘娘,我和陽奇私下都……」陽奇一把捂住陽非的嘴,兩人連跑帶跳上武堂去了。


    鄔鏡這時才看了眼燕山景:「他們學藝不精,廢話卻多。」


    燕山景搖頭:「不著急。才學了三個月,不入門也沒事。」


    「我記得你來的時候,三個時辰就學會了長歌劍的第一式。」鄔鏡收拾茶盞。


    「可我後麵六年都沒有精進,一直在第七式。」


    鄔鏡冷笑道:「別精進更好。那個人就是死在了第七式上。陽非陽奇學不會也好,最好一直蠢下去,長歌劍本來就是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武功。」


    他冷不丁的惡毒,紮人。


    「又鑽牛角尖?」燕山景隨口道,她抱著湯婆子迴屋,「陽非陽奇學不會,總有人要繼承的。否則若我死了,這武功就真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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