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景坐在竹床上發呆,抱著自己的膝蓋,而燕白笨拙地抱著姐姐。


    燕山景想擦掉眼淚,但眼淚越擦越多,她咽了咽嗓子,竭力控製,眼淚還是冒了出來。


    燕白見狀,便認真道:「姐姐,傷口疼的話,你要不要把我當成娘,我給你唱個歌?」


    燕山景知道他是故意逗人笑,便配合勉強笑道:「性別不對啊。」


    「哎呀,性別不重要啊。我在南理外城的時候,有的小孩被毒蟲叮咬疼得睡不著,他們的媽媽就一邊奶孩子一邊唱歌,我也給你唱首歌?」


    燕白果然輕聲哼了起來,他聲音沙啞,拍著姐姐的胳膊,可燕山景越聽越不對勁,還是崔霽忍不了打斷他:「小燕少俠,你唱歌跑調。」


    「是嗎?可以前師父說我唱歌和父親很像。原來爹是一邊瘸腿一邊唱跑掉情歌把娘追到手的。」燕白笑道,他繼續輕輕拍著姐姐,「想想開心的事,傷口就不疼了。」


    燕山景看看燕白,看看滿臉擔心的崔霽,撇了撇嘴,終於放聲大哭,眼淚決堤,燕山景伏在弟弟纏滿繃帶的肩膀上嚎啕大哭,抽抽噎噎。


    燕白和崔霽都沒見過這樣的燕山景,兩人都束手束腳,不會安慰,隻能默默看著她哭。


    不久後,崔霽不再聽到燕山景的哭聲,他轉頭看燕白,燕白朝他比了噓:「她睡著啦。」


    崔霽輕聲道:「剛剛的藥物裏有安神作用,她睡著了也好。」


    燕白留在竹床邊守候姐姐,等她徹底睡熟了,整個幽陽穀都睡熟了,燕白輕輕帶上們,他坐在竹欄杆上,手持短竹笛,顴骨受傷後,他有些使不上勁,所以他的笛音斷斷續續,清脆而不悠揚,時隱時現,像被夏夜的穀風吹斷了。


    他的笛聲近了,他人就近了,他的笛聲遠了,他人就遠了。


    他靠近關押鴉雛色的暗室,裏麵的人微微有些動靜。他的笛聲越來越輕,輕到近乎沒有了程度,可同時摘月齋中人,暗室裏的女子已聽清了笛聲中的含義。


    這是一個比她等級高得多的人。她並不是副齋主,她的代號也不是鴉雛色。她隻是一個路過九蛇山爭鬥,想跟在身後撿點消息,晉升等級的小探子。她騙走了朱顏落手裏的偃甲,又前往幽陽穀,想聽聽南理秘辛。


    被抓住時,她想到摘月齋沒人知道副齋主究竟是誰,她脫口而出謊稱她是副齋主。負責審問她的南理人根本沒有相信,她自己也覺得那是個可笑至極的謊言。


    然而後麵真的有四朵菡萏來救她了,甚至連八千裏路也要來。那幾個來探的馬前卒和她關押在一起,見到她,都麵麵相覷。他們不知道誰是副齋主,卻感覺對麵隻是一個普通的小探子。


    馬前卒們探錯了消息。可是副齋主真的不在齋中,齋主也不在。


    這些人常年累月一直都在幽陽穀探聽消息,聽到什麽副齋主的消息,信以為真,上報聽風樓,四朵菡萏、八千裏路都是這樣得到了錯誤的命令。


    那麽副齋主在哪裏呢?


    燕白的笛聲吹得很輕快,暗室裏的女探子隻覺得喉中腥甜,不知不覺五髒六腑全都被震碎了,她倒下了。燕白的笛聲戛然而止,他轉了轉笛子,哼著歌迴藥室,天快亮了。


    燕山景醒來時,頭疼欲裂,而繃帶人燕白正在磨木頭片,又在搗鼓他的偃甲。沒發覺她醒了。


    她身邊還有一個人,是媚娘,她見燕山景醒來,端來碗雞湯,一邊輕聲哄她多少喝點,一邊在屋子裏忙忙碌碌地清掃。


    燕山景頭昏昏沉沉的,她下了床:「姬無虞在哪裏?」


    燕白如夢初醒般轉頭:「他好像還沒醒。不過有個好消息。」


    媚娘搶先道:「那個女探子死了。不知道怎麽死的,像是自行點了死穴,反正死在牢裏了。」


    燕白嗯了一聲:「她留了一牆亂七八糟的話,可能都是她想出去後發的消息,都是些謠言。」


    燕山景看向媚娘和小白,點頭應聲:「哦。」


    「我去看看姬無虞。」


    第42章 二選一


    燕山景看著手上的傷口發呆,她心亂如麻,緊接著南流睢也進來了,燕山景終於有個人能問問姬無虞的情況了,南流睢苦笑著搖頭:「世子傷得比你嚴重一點,不僅有和你一人一半的手傷,胳膊也傷了。毒藥不至於令他昏倒,但巫醫們卻給他餵了許多安神湯藥。這大概是司朗的主意。現在還沒醒。」


    南流睢臉上有傷,燕白稀奇道:「祭司大人,你被打了嗎?」


    南流睢嗯了一聲,原來司朗直接一拳砸向了他。原因不明,大概是他幫燕山景說話了吧,又或是因為他作為姬太君曾經男寵的身份激起了司朗的新仇舊恨。


    「我聽聞,姬無虞的父親,姬大人要前來幽陽穀?」燕山景遲疑開口。


    南流睢摸了摸她的頭髮:「我師弟……不,姬大人的性格平和,就算他真來了,小景你也不用太擔心,他絕對不會為難你。他這次過來,目的也絕不可能是為了處理你們的婚事,大概是因為天巫神和姬無憂相勾連,姬無憂又捅傷了阿虞。兄弟相殘,邪教肆虐,都比你們的事更嚴重。司朗言過其實,嚇唬你小孩子呢。」


    「再說,他未必會來。姬無憂下落不明,天巫神教偃旗息鼓,當時很嚴重驚動了他,如今情形麽,他來的可能變得很低。」


    燕山景並未長抒一口氣,她總有一天要見到姬無虞的家人的。他的母親,他的父親,恐怕都不會對她有任何好感。姬無虞一而再再而三因為她受傷,而她甚至沒有打定主意何時能和姬無虞完婚。那兩位長輩,燕山景都不想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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