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齊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淩嶼,難道沒人說過,你真的特別單純嗎?」


    淩嶼:「……」


    陸知齊對自己的誤解太深了。


    必須得做點什麽,拯救一下他在陸商人心裏的形象。


    男高中生抱臂冷臉,把耳根後的溫度降了降,望著窗外,抬手指了指一間破舊倉庫:「徐揚是一班的,他們那個小團體裏有七八個社會上的人,身體虛、身手也差勁,打他們比切菜難不到哪去。陸知齊,你在這等著接應我,別靠近。」


    車依言停了下來。


    手剎拉起,一聲抓地悶響。淩嶼立刻解開安全帶,跳下副駕,利落甩上車門。他繞了個彎,轉到陸知齊車門那側。


    陸知齊稍微抬眉,還沒開口,卻見少年伸出手,掌心是一柄沒開刃的蝴蝶刀。


    「留給你防身。」


    「怎麽,不是說沒危險?」


    「……」


    少年的謊言被陸知齊一戳即破。他沒再多解釋,生硬地伸出手,按下了車鎖,將陸知齊保護在車裏。


    「別下車,別靠近。等我帶人迴來,我們馬上就走。」


    陸知齊若有所思地接過,新奇地用指腹輕撫刀背,卻被淩嶼捏住了手腕。


    「假的。如果有危險,拿出來,裝裝樣子,嚇人就可以。」


    「裝樣子也得學個把式。」陸知齊說,「你打開,我看看是怎麽用的。」


    淩嶼二話沒說,手腕稍微用力,刀便被甩開。鈍刃在大拇指處飛旋,沒有殺傷力,卻被淩嶼舞得颯爽利落,如同振翅的蝴蝶,羽割冷風,泠然作響。自旋兩周後,被淩嶼穩穩地握住,遞了過去。


    刀柄還殘著體溫,陸知齊慢慢地握住,大拇指抵在鈍刃上,慢慢上移,看向淩嶼。


    鈍刃尚且有這樣的威懾力,若這是柄開刃的刀,握在淩嶼手裏,怕是一定會成為傷人的利器。


    這孩子...


    見陸知齊握著刀沉吟,淩嶼頓了頓,還是寬慰他說:「這不是一次就能學會的,你也不用自卑。」


    話音未落,便看見陸知齊二指捏住安全柄,其餘三指輕鬆地推著咬柄,極緩慢地繞著虎口轉了一圈。


    陸知齊:「這樣?」


    淩嶼:「……」


    生疏的一圈後,陸知齊加快了速度,刀纏繞著軸心,如同一眼旋風,越來越快。


    陸知齊:「再這樣?」


    淩嶼:「……」


    陸知齊學著淩嶼的動作,利索地收了刀,復而抬眸,笑意溫雅:「好像也不是很難。怎麽,你當時練了很久嗎?」


    淩嶼:「……」


    他就不該替陸知齊瞎操心。


    能做上大公司的副總裁,心眼子當然比馬蜂窩還多。


    誰出事他都不會出事。


    自尊心又一次被狠狠摧殘的男高中生麵無表情地走向那條暗黑小巷,腳步冷硬,顯然是帶了點憋著的怒氣。


    陸知齊又被淩嶼逗笑,喉結輕顫。


    「別笑了!容易招老鼠!老實在這裏等我。」


    淩嶼迴身,比了個克製忍耐的中指,黑髮被風吹亂,顯得氣唿唿的。


    陸知齊的笑聲輕了半度,卻悠長地纏在淩嶼的耳側,像是風鈴似的。淩嶼耳朵一陣陣地發癢,他沒好氣地揉了揉,直到耳尖發紅,熱辣辣的湧起一陣灼燙。


    他向後瞥了一眼,看見那輛黑車,他的唇角撇了撇,嫌棄似的,卻難掩愉悅。


    「...嘖。誰家好人這麽笑。」


    ====


    淩嶼隻有麵對陸知齊的時候,才會被襯得笨拙又純情。


    此刻,他弓著腰,一路避開監控攝像頭,靈巧敏捷地穿行在破舊漏風的舊工廠街區,宛若黑暗中疾奔的一頭豹。


    這個小鎮有許多陰暗的角落,徐揚則帶領同齡人,占領了這條黑街。


    淩嶼也不是沒報過警。


    但犯事的徐揚一夥人都是未成年,從輕判罰。而且徐揚做事很老辣,要麽直接完全摧毀證據,連個渣子都留不下;要麽往死裏折磨,卻不留致命傷,最後判來判去,少管所一月遊,出來後又故態復萌,陰狠甚至更勝於從前。


    他們一夥人的身手一般,但手裏的武器卻層出不窮。從違法的管製刀具到市場上宰牛羊的斬骨刀,一應俱全。


    淩嶼一柄沒開刃的刀,在他們眼裏連威脅都算不上。


    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暫避鋒芒,不與他們正麵交鋒,繞過看守,直接把小竹救出來。


    他站在徐揚的大本營樓下,陰風穿堂過,吹得淩嶼的破校服瑟瑟作響。他怕打草驚蛇,幹脆把衣服脫了,露出裏麵的黑色跨欄背心。


    一層樓門口有人守著,劣質菸草順著風飄來,淩嶼皺了眉。聞慣了陸知齊的煙味餘味,再難接受其他。


    他憋了口氣,放輕腳步,繞到後牆暗影處。頭頂二層傳來說話聲,淩嶼留心聽了一會兒,確認徐揚不在,隻有兩三個人守在那裏,而賽車的電子音傳來,仿佛是看守者在沉迷遊戲。


    淩嶼當即決定飛簷走壁。


    第0023章 救人


    麵前的牆體從當中裂開,露出縱橫交織的鋼筋。淩嶼雙手纏著醫院的紗布,將掌心裹得堅硬,腳尖踩在鋼筋勒出的十字口裏,快速交替,向上攀援。


    他的動作敏捷又安靜,三連下就攀上了二層。他沒有急著闖入,而是選擇靜等時機。他拉著排水管的防護鉤,單臂掛在外牆,腰身曲線完美,像是一桿又韌又尖利的竹。他側耳傾聽,頭頂不時傳來焦躁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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