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容訣站到他麵前,舒展身體問,「如何?」


    容訣換上了那身微改過的絳紅蟒袍,原本寬大的腰身現在一收束,顯出了纖瘦的腰形,肩膀也端正了不少,愈發襯得容訣身量高挑,形容俊美唇紅齒白了。


    殷無穢一看不禁麵頰發燙,兩眼生花,囁嚅著唇道:「好看的。」


    容訣自己在銅鏡麵前一瞧,也覺著好看,比宦官服製好看多了,殷無穢對他身量倒是了解,容訣忍不住勾了勾唇。


    「好看你怎的不看了?」容訣覺得少年今天有些奇怪,以往殷無穢恨不得眼珠子都黏在他身上,今日他特意滿足了少年,怎的他反而迴避了。


    這一問,殷無穢耳垂也燒了起來,整個人心跳亂飛。容訣做什麽這樣問他,他隻好故作正色迴答:「督主這身不錯,看來沒有任何問題,不必再改了。」


    容訣聞言覷著少年的目光愈深,愈發狐疑了。


    殷無穢唯恐他猜到自己神思不屬的原因,趕緊說:「督主,我們先出去吧,免得他們幾個等急了。」


    容訣說「好」,這才收了目光。


    兩人重新出來時,幾個司務看到容訣眸中不由得閃現驚艷。便是同為男人,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容訣皮相當真生的極好,那一身紅袍,旁人穿著如朝堂批發似的古板劃一,偏他穿上,如玉如月,瀲灩至極,比女子還要昳麗三分。


    再看殷無穢臉色發紅,眾人登時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殷無穢不過說了句不該說的話,就被容訣喊去磋磨,那換了他們,豈不是——


    眾人心有戚戚,早知道今日告病不來了,一時都在心裏流下了悔恨不已的淚水。


    偏殷無穢紊亂的心情還未平復,也不解釋,這讓眾人更加心如死灰了,不曉得說什麽,生怕惹惱了容訣,巴望著能有個人來解圍,把這尊煞神請走,哦不,是把他們弄迴去,他們寧願迴衙署當值,也不願再來淩虛閣派出任務了。


    大抵是上天聽到了幾人可憐的祈求,竟真有人前來。


    容訣這淩虛閣一向安靜,就連使喚下人都是悄悄行動的,今日破天荒的來了一撥又一撥人,就連小豆子都有些照應不過來了,容訣打眼乜去,來人是皇帝身邊的田順。


    他知道,對方這是坐不住了,於是率先開口叫禮部這群人迴去。


    幾人行了禮恨不得撒丫子就跑,忙不迭離開了。隻殷無穢停駐一瞬,目光在田順身上棲了兩息,田順也迎麵恭敬朝他行了一禮,望他一眼,雙方這才交錯而過。


    容訣莞爾道:「田公公。」


    田順知他是個識時務的,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督主,陛下等候督主多時了。」


    第12章


    容訣隨田順去了皇帝所在的禦書房。將人帶到,田順垂首退下,容訣朝皇帝福身行了一禮。


    皇帝抬頭,枯槁消瘦的麵頰揚起一抹笑,「督主再不來孤這裏,孤都要疑心是不是下邊的人偷懶,沒把冊封諭旨給你送過去了。」


    容訣忙下跪鄭重叩謝了皇恩。


    再解釋,「咱家剛迴宮時染了重風寒,實是怕把病氣過給陛下,損傷陛下龍體,這才迴稟來遲。今日身子好了些,正打算來向陛下請罪呢,不想田公公先來一步。」


    從始至終容訣都未提太子讓他迴去休息一事,更沒有半句虛言。從太醫院請太醫這點皇帝葉門清,故而心裏那點疑慮和不滿這才散了。


    叫他平身,給他賜坐。


    皇帝喟嘆:「督主何罪之有啊,非是孤不體諒你,這一趟下各州郡撫慰難民你也辛苦了,可若不把表麵功夫做足,舉朝上下不著四六地外道,於朝綱朝紀影響不好,又恰逢太子監國,這個節骨眼上不應傳出謠言,督主說呢?」


    容訣笑應:「陛下說的是,是咱家思慮不周了。」


    皇帝見他聽進去了,結束寒暄開始談論正事:「事態既已至此,這迴便罷了,隻是往後要記著謹言慎行,莫要再讓人拿住話柄。如今太子監國執政的根基漸穩,你作為司禮監首席秉筆,要好生輔佐太子。」


    容訣垂首應是。


    心裏卻一哂,皇帝當真是病糊塗了,難民暴動是他東廠調和解決的,便是在這之前,時疫也是東廠出的力平息,還是他這位皇帝親自央求的。現在因為朝中幾句風言風語,這鍋又扣到了他頭上,還如此冠冕堂皇。


    說到底,還是太子辦事不牢靠。


    皇帝見他順從聽話,心裏不免又起了一絲疑竇,擔心他在暗處憋著壞。畢竟容訣這些年權勢漸長,不比從前聽話了,他自己的身體又每況愈下,太子手腕稚嫩,恐拿捏不住閹宦。


    皇帝想著,胸臆窒悶咳嗽了幾聲,在容訣關照他前開口:「小訣盡可放心,即便太子監國執政,一切也還是照舊。太子好好的,你便安然無事。」


    聽見最後一句,容訣瞳孔一縮,不可置信抬眸,望了皇帝一眼。


    他在抬眸的一瞬情緒極冷,但很快又強自壓下,恢復成了正常凝視,繼而重新收了迴來,沒叫病情日益加重的皇帝注意到。


    容訣掩在袍袖之下的手掌微微顫慄,他以為,他已經退到了這步田地,恭順謹從,皇帝至少會念惜君臣情麵,就此下去。


    不想還是——


    容訣頓時唿吸都急促了起來,周遭流動的空氣倏然變得濃稠,吸進肺腑艱澀如割。他眼睫撲簌,一抬下頜,隻又說了一番官腔話好叫皇帝安心,旋即便告退,離開了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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