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遭遇戰下來,大食軍可是連番吃虧,死傷了七千之多,這令素來驕狂的大食軍如何能咽得下心中的惡氣,不說下頭的官兵們憋得難受至極,便是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這個生性謹慎之輩,也都已是雙目盡赤,哪肯放任“潰逃”的**就此揚長而去,提兵在後狂追不舍,這一追之下,便已是衝出了八裏許,蜿蜒流淌的阿姆河已近在眼前。


    阿姆河,中亞流程最長、水量最大之河,乃鹹海的兩大水源之一,源於帕米爾高原東南部海拔五千米的高山冰川,全長五千餘裏,汛期極長,從開春三月一直持續到十月初,河水中夾帶著大量的泥沙,故此顯得渾濁無比,與黃河水相仿佛,沿途多直流,地形變化複雜,既有高山峽穀,也有平原以及沙漠之地,河水時常泛濫,河流改道之事每每發生,以致全流域形成了多處湖泊與深穀以及為數不少的衝擊平原,河流所過之處,綠洲比比皆是,蘇爾漢河穀便是其中一處極富盛名之所在。


    蘇爾漢河穀位於當今阿富汗與烏茲別克斯坦交界處,此地群山環抱,穀內地勢平坦,兩百餘裏方圓之地盡是沃土,洶湧的阿姆河從正中流淌而過,將整個河穀分成大小幾乎均等的兩大塊,自古以來便是中亞一代有名的夏季牧場之一,其地形東西寬,而南北窄,尤其是前後兩端各有山峰聳立,中間又有阿姆河咆哮而行,進出穀的道路不過是沿河三丈來寬的土路罷了,,進出皆不易,屬易守難攻之戰略要地。


    “進穀!”


    時值春汛,阿姆河水量極沛,數十丈寬的河麵上波濤滾滾,濁浪滔天,人馬壓根兒就無法涉渡,而李賀顯然也沒這個打算,率部衝到了河邊之後,並未試圖渡河,而是一撥馬首,大吼了一嗓子,率眾沿河直上,向著三裏不到的蘇爾漢河穀疾馳而去。


    “追,追上去,唐人自陷死地,他們逃不了了!”


    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久在東線為將,對東線一帶的地形地貌自是頗有了解,尤其是這蘇爾漢河穀,當年他尚未發跡之前,便曾來此地放牧過,自是清楚穀內地形寬闊,壓根兒就不適合打伏擊,而北端的出口又遠比南邊的進口更險隘與狹窄,人馬難以遂行,一旦入了穀,**要想脫身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值此報仇雪恨的良機在前,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又豈肯放過,狂唿著便催兵在後頭急追不舍。


    “全軍止步!”


    大食東方行省總督穆斯塔法?伊本揚原也是西線悍將之一,早年便沒少領軍與東羅馬帝國激戰,數年前方才累功晉升為東方行省總督,對東線一帶的地形地貌其實並不甚熟悉,也不曾來過蘇爾漢河穀,此際領兵衝到河穀前,見入穀之通道頗為險峻,心中自是難免起了疑心,盡管也擔心已追入穀中的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所部之安危,卻不敢以全軍去冒險,這便嘶吼著下了令,此令一下,淒厲的號角聲頓時大作了起來,疾馳的十數萬軍卒緩緩地勒住了狂奔的戰馬,靜靜地停在了離穀口不到百丈之地上。


    “傳令:各部潛伏,沒有命令不得擅動,違令者殺無赦!另,給李將軍發信號,迴頭打他一家夥,務必要將賊子打疼了!”


    大食軍主力這一停將下來,埋伏在各處的**官兵們全都有些子傻了眼,身披偽裝,藏身於河穀處最高山峰頂上的林成斌同樣麵色冷峻無比,默默地觀察了一陣之後,將手中舉著的單筒望遠鏡放了下來,咬著牙,低聲下了將令。


    “全軍聽令:左轉,跟我殺迴去!”


    林成斌的命令一下達,自有傳令兵搖動了兩麵小旗子,用旗語將命令傳達到了各部,不數息,李賀所部前方側翼的一座山峰頂上,三顆不算太大的樹木無聲地搖晃了幾下,便即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一見及此,李賀的臉色瞬間便冷厲了起來,隻因他已明了了消息樹所傳來的命令,心中難免有些波瀾起伏,但卻絕不會影響到其按命令行事的決心,毫不猶豫地嘶吼了一聲,率部一個急轉,在穀中平原上兜了個彎子,堅決無比地殺了個迴馬槍。


    “殺,纏住唐人!”


    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同樣也注意到了己方主力並未跟著入穀這一事實,但卻並不在意,左右穀內穀外也不過就是數百步之距罷了,隻消一個衝鋒,主力便可及時趕入穀中,此時雖有些意外**的悍然倒殺迴來,卻也不肯示弱,大唿著揮軍便迎擊了過去,瞬間便與**絞殺成了一團。


    兩支騎軍這已是第二次交手了,前番一戰中,因著**留力不發的緣故,大食騎軍還能勉強跟**打個平手,可這會兒**卻是不再客氣了,一殺將迴來,便是全力發動,僅僅一個照麵的衝擊,便已將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所部殺得個狼狽不堪,整個騎陣隻一瞬間便已處在了崩潰的邊緣,若不是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率親衛軍強行擋住了**的突擊勢頭,隻怕整支隊伍便得就此散了架,饒是如此,大食騎軍也已是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的。


    “報,總督大人,唐人垂死反撲,侯賽因大人正率部苦戰,傷亡漸重,請總督大人即刻發兵,以免唐人就此走脫!”


    被**這麽強力一攻,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自是有些子吃不住勁了,眼瞅著戰局不利,不得不派出傳令兵出穀求援。


    “出擊!”


    穆斯塔法?伊本揚是個極為果決之輩,先前趁著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所部追進穀中的空擋,已從隨軍向導的口中大體了解過了穀中的地形地貌,心下裏也覺得方圓百餘裏的平坦之地上,難以藏得住甚伏兵,縱使有,在己方十數萬大軍麵前,也起不到甚作用,在其看來,**之所以逃到了此處,十有八九是因地形不熟,這才會自陷死地,隻不過出於謹慎,他還是沒有急著發兵入穀,而是想等著看**有甚反應,待得聽聞**悍然反撲,穆斯塔法?伊本揚的心已是定了下來,認定**這是發現前路已然不通,才會調頭拚命,自是不再多猶豫,一聲令下,十數萬大軍便蜂擁著衝向了穀口,高速殺進了河穀之中。


    “撤,快撤!”


    大殺了好一陣子之後,李賀所部已是占據了絕對的上風,殺得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所部七零八落,眼瞅著再加一把勁便可將這支敵騎軍徹底擊垮之際,卻見穀口方向煙塵大起,無數的白袍騎兵瘋狂殺來,李賀自是不敢再行纏戰,嘶吼了一聲,殺散周邊的大食亂軍,率部向河穀北端狂衝了去。


    “兒郎們,唐人已無處可逃了,追上去,殺光他們!”


    一見己方主力已到,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暗自鬆了口氣之餘,一股子憤恨之氣也在心底裏狂湧了起來,隻因這兩番交手下來,他所吃的虧實在是太大了些,不算吉雅德?本?薩利薩所部的損失,光是他麾下兩萬餘眾便已折損了八千還多,幾近了總兵力的一半,可戰果卻是寥寥,攏共也就隻有八百不到的**血染黃沙,十比一的戰損比實在是太怵目驚心了些,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哪能咽得下這口惡氣,自不肯放任**就此逃出生天,嘶吼連連地揮兵直追了上去。


    蘇爾漢河穀內的平原南北狹長,東西寬隻有十裏不到,還被阿姆河一分為二,可南北卻足足有近乎十八裏之長,地勢又極之平坦,別無灌木樹林,唯有綠草如茵,馬踏其上,速度自是快得驚人,雙方一追一逃之下,不過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便已衝到了將近北端出口的地方,而此時,大食軍主力也已是全都進了穀地之中。


    “轟隆……”


    河穀的狹長歸狹長,可也不過就是二十裏不到的地兒,在狂奔的戰馬全力的衝刺下,也就是大半個時辰的腳程罷了,隨著兩邊山勢的逐漸收縮,狹長的地形已不止是狹長,而是狹窄了,到了此際,**前衝的速度便不得不漸漸慢了下來,這就給了緊追不舍的大食軍從後掩殺而至的機會,就在雙方之間的距離接近到百步之距上時,南端穀口處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的轟天巨響,與此同時,一股碩大的黃煙衝天而起,大地有若打了擺子般地狂震不已,所有大食官兵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響動給驚呆了,紛紛勒馬迴首張望來處,人人臉上滿是震驚與茫然之色,一時間竟忘了要再向前追殺**。


    “加速,快!”


    巨大的震動下,**自然也受到了些影響,不少戰馬也因之險些失控,疾馳的速度自不免也因此緩了不老少,隻不過**將士們並未迴頭去張望來處,在各級軍官的督促下,紛紛強力控馬前衝,向著穀口方向一路急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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