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連心,一遭被斷之下,其疼之劇實非常人所能忍受得了的,饒是噶爾?勃論一向自命英勇,到了此時,也一樣是疼得哀嚎不已,膽氣盡喪,哪還有絲毫的戰心可言,不管不顧地丟下手中的長馬槊,腳尖狂踢了一下馬腹,一低頭,整個人緊緊地貼在馬背上,控馬便向斜刺裏竄了出去,試圖依靠高明的馬術逃出生天,那等落荒而逃的狼狽樣,哪還有先前高聲唿鬥的豪邁之氣,整一個喪家犬的姿態。


    “哪裏逃,留下命來!”


    李顯此番之所以會跟噶爾?勃論玩單挑,可不僅僅隻是著眼於目下這一仗的勝負,更多的是打算以噶爾?勃論的死亡來激怒其兄,這一見其要逃,哪肯輕易放過,這便大吼了一聲,強行擰轉馬頭,不依不饒地便追襲了上去。


    “出擊!出擊!”


    吐蕃三軍將士見一向勇悍的噶爾?勃論三個照麵之下便已落得個敗北而逃之下場,全都呆滯住了,一時間渾然忘了要向前去營救自家主帥,眼瞅著噶爾?勃論即將亡命於李顯槍下,本是噶爾?勃論親兵隊長出身的吐蕃軍前軍主將索倫讚登時便急紅了眼,也不管其餘各部是如何個反應,大吼大叫地便率領手下一千騎兵發動了瘋狂的衝鋒,試圖在救迴噶爾?勃論之餘,順便將緊追不舍的李顯一並拿下。


    索倫讚的出擊倒是英勇得很,可實際上卻是冒失之舉——他這一率先發動之下,其餘各部吐蕃軍自也不敢落後,亂紛紛地全都衝了起來,氣勢看似洶洶,其實毫無章法可言,各部反應不一,速度有快有慢,步騎混雜在一起,自相阻礙之下,未戰已先亂!


    “吹號,兩翼壓住陣腳,中軍隨某出擊!”


    這一見吐蕃軍已大舉出動,替代李顯指揮各部的李賀自是不敢怠慢,緊趕著按李顯事先的交待下達了出擊令,但聽鼓號齊鳴中,兩翼**步兵以整齊的陣型緩緩前壓,中路三千鐵騎則如同潮水般向前狂奔,兵力雖遠不及吐蕃軍人多勢眾,可氣勢上卻明顯強了不止一籌。


    “嗖,嗖,嗖!”


    李顯胯下的照夜獅子馬在神駿上確實比噶爾?勃論所乘之馬要強上了一籌,可騎術卻比噶爾?勃論要差了少許,加之起步稍慢,盡管已是放馬狂奔,可追了好一陣子,卻無法拉近雙方之間那二十丈不到的距離,眼瞅著噶爾?勃論已將將逃迴到狂奔而來的吐蕃騎兵陣中,李顯可就火大了,右手將青龍偃月刀往得勝鉤上飛快地一掛,左手一抹,腰間的鐵弓已取在了手中,身形微微一側,空著的右手順勢從箭壺裏取出了三支羽箭,冷靜地搭在了弦上,深吸了口氣,奮力拉滿弓弦,瞄著噶爾?勃論的背影便是一個箭射連環,但聽一聲弦響之後,三支羽箭呈品字形激射而出,帶著強烈的唿嘯向狂奔中的噶爾?勃論罩了過去。


    不好!別看噶爾?勃論年歲不大,征戰的經驗卻是不少,盡自疼得七暈八素,可卻始終沒忘了注意背後追襲而來的李顯,隻一聽背後弦響,立馬便知不妙,顧不得許多,拚著老命一扭腰,來了個鐙裏藏身,動作倒是嫻熟得很,可惜卻是白費功夫——李顯那連環三箭壓根兒就不是射人,而是射馬,沒等噶爾?勃論動作做到位,三支羽箭已唿嘯而至,一支走空,兩支準確地命中了馬的兩條後腿,正狂奔不已的戰馬吃疼之下,登時便哀鳴地翻滾在地。


    “啊呀呀呀……”


    噶爾?勃論措不及防之下,竟被癲狂的馬生生甩到了空中,手腳胡亂地蹬踏著,口中發出一陣怪叫,一雙死魚般的瞳孔裏滿是驚慌之色。


    “死罷!”


    沒等噶爾?勃論落地,李顯已從後飛奔而至,於馬背上一側身,早已再次操在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從噶爾?勃論腰間一閃而過。


    “啊……”


    噶爾?勃論身上穿著重鎧,可卻絲毫不能給其以一星半點的保護,在李顯這霸絕的一刀之下,整個人被生生攔腰斬成了互不相連的兩截,慘嚎聲中,隻剩下上半截身子的噶爾?勃論在地上翻滾不已,隨著其動作加劇,碎肉與內髒碎片混合著鮮血糊滿了一地,其狀之慘令人毛骨悚然。


    “大帥死了!”


    “為大帥報仇!”


    “殺啊,殺啊……”


    ……


    這一見噶爾?勃論慘死當場,吐蕃本部騎軍全都紅了眼,狂唿亂叫著便加速向李顯衝殺了過去,而歸附吐蕃的兩翼諸羌之兵卻陷入了混亂之中,躊躇著放慢了本就不快的衝擊腳步,以至於原本就淩亂的衝鋒陣型徹底陷入了崩潰狀態。


    我勒個去的,不好玩了!李顯可沒自大到以為自己能力敵千軍的地步,這一見吐蕃騎軍瘋狂地衝殺了過來,自是不敢怠慢,撥馬迴頭便走,依仗著照夜獅子馬的神駿,飛快地拉開了與吐蕃追兵的距離,兜了個弧形之後,順利迴歸到了己方出擊騎兵的最前列。


    “舉刀!”


    一衝迴本陣,李顯自然而然地便接過了指揮權,眼瞅著吐蕃騎兵已亂紛紛地衝到了近前,李顯深吸了口氣,一揚手中的青龍偃月刀,斷喝了一嗓子,霎那間,原本正埋頭狂衝的三千大唐騎兵齊刷刷地坐直了身子,三千把雪亮的橫刀如林一般立了起來,在陽光的映射下,無數森然的寒光閃爍成了一片死亡的海洋。


    “殺!”


    放馬狂衝的兩支騎兵很快便迎頭撞在了一起,同樣兇悍的雙方幾乎同時爆發出了驚天的吼聲,無數把鋼刀上下飛舞,慘嚎聲中,鮮血四濺,殘肢亂飛,很顯然,沒有陣型可言的吐蕃騎兵在**嚴密陣型的衝擊下,隻能是待宰的羔羊罷了,雙方隻一個對撞之下,索倫讚所率領的吐蕃騎兵陣便已如被刀子切過的牛油一般,生生被撕開了個巨大的口子,毫無抵抗地陷入了潰亂之中,千餘騎兵死傷近半,便是連索倫讚本人也未能幸免,被李顯一刀斬於馬下,餘者四散潰逃了去,前部騎兵的慘敗令原本就士氣不振的吐蕃大軍更加混亂上了幾分。


    “左轉!”


    擊潰了吐蕃前軍之後,李顯並沒有趁勝去迎擊隨後而至的吐蕃中軍騎兵,而是一擰馬頭,高唿了一聲,率領著手下騎兵一個漂亮的斜插,如尖刀一般地插向正亂哄哄地不知是該接著衝鋒還是向後潰退的沃論次讚所部。


    “撤,快撤!”


    沃論次讚本名沃倫,原是吐穀渾的黨項部落首領,去歲方才降了吐蕃,為表忠心,這才取了個吐蕃名字,此人長期在大唐周邊活動,自是知曉**鐵騎的厲害,這一見李顯率軍氣勢洶洶地殺將過來,心立馬便慌了,哪肯為注定要覆滅的吐蕃軍陪葬,高唿了一聲,壓根兒不管手下步卒的死活,一撥馬首,領著千餘騎兵便斜刺裏逃了去,頭也不迴地跑遠了。


    沃論次讚這麽一逃,原本就亂哄哄的吐蕃右翼瞬間便崩潰了,再被李顯所部一衝,死傷累累之下,全軍潰散個精光,兵器、盔甲丟得滿地都是,然則李顯絲毫沒有窮追的意思,一殺散亂兵之後,便即率部兜轉了個弧線,打橫裏殺向了正忙著掉頭轉向的吐蕃中軍騎兵陣。


    論及個人騎術,自幼長於馬背上的吐蕃人或許要比大唐騎兵強上一些,可說到騎兵戰術素養的話,雙方之間的差距可就是天壤之別了的,沒等吐蕃中軍騎兵調整完畢,大唐騎軍已如山崩一般地殺到了近前,隻一個衝刺之下,便已將四千吐蕃騎兵攔腰斷成了兩截,其陣一破,全軍潰散,兵找不著官,官找不著兵,再無一絲的戰力可言,被**連番席卷剿殺之下,頃刻間便已四散敗逃了去,其左翼統兵官列咯?確吉見事不可為,顧不得去救陷入潰敗中的中軍,率部轉身便逃,站至此時,總兵力達一萬兩千餘的吐蕃大軍已是徹底失去了戰力,人人隻顧著逃亡,再無有組織的抵抗存在,大勢已去!


    “吹號,命令左右翼出擊,拿下敵大營,各騎兵營分散追擊,孤不要俘虜!”眼瞅著吐蕃軍已潰散,李顯自是不肯放過這等痛打落水狗的良機,高唿著下達了追擊令,緊跟在其身側的號手一聽之下,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不迭地吹響了號角,須臾,正往來衝殺不休的**騎兵瞬間分成了三部,由李賀等三名校尉各率一部,分兵追擊潰逃的吐蕃軍卒,而原本緩緩壓上的**兩翼步兵則加快了衝鋒的腳步,如同潮水一般地向遠處的吐蕃大營衝殺了過去。


    勝了,總算是勝了!李顯下完了追擊令之後,並沒有親自率部去趕殺潰兵,而是策馬衝上了戰場外側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包,橫刀在鞍,悠然地看著己方部隊四下縱橫來去地收割著吐蕃人的性命,麵上的表情雖淡然,可眼神裏卻有著喜悅的光芒在閃爍,畢竟這可是其親自指揮的第一場大規模戰鬥,能勝得如此輕鬆自如,李顯自是可以好生得意上一迴的,不過麽,李顯也沒得意到忘形的地步,隻因他很清楚這僅僅隻是個開始,後頭還有著無數的戰鬥,甚至是苦戰,一切尚不到塵埃落定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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