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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敏許久沒有做過如此長時間的夢,感覺自己在夢中不斷地墜落,像要跌入到一個永遠沒有盡頭的深淵裏。她迷迷糊糊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噩夢的征兆。岑敏試圖抓住頸上戴著的十字項鏈進行祈禱,祈禱讓她早點抵達那個深淵的底部。她告訴自己,無論那裏究竟是什麽令人恐懼的夢魘,隻要觸碰到那裏,自己就可以蘇醒過來。但她一伸手,卻發現自己的脖子上什麽也沒有。岑敏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尖著嗓子說:“還沒到時候,還沒到時候……”


    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模模糊糊地顯現出來,岑敏感覺自己在夢中竟也會顫抖。在她眼前的,是曾經試圖努力去忘記的—在箐裏的那個家!


    充滿灰塵的房間裏,一縷微弱的日光透過飄蕩的窗簾從外麵泄進屋內,那個她永遠不願意想起的聲音開始湧入岑敏的耳朵。


    “敏兒,到我這裏來。你說你媽媽?你媽媽今天不迴來,可……可能有事情吧……”


    “敏兒你為什麽躲著我呢,我難道不如你媽媽愛你嗎?你不該……”


    “臭婊子!和你媽一個德性,都是臭婊子!你為什麽要出去?你也要去找別的男人是吧?我不許你去!我不許……”


    一個瘦高的影子瘋狂揮舞著拳頭向岑敏砸來。整個房間霎時天旋地轉,扭轉成一個灰色的漩渦。光彩四散而逃,眼前的一切變成了暗紅色。岑敏發現自己平躺在地上,眼前有好幾個影子,有時近在眼前,有時又高高地飛向天花板。上方的吊扇如同她十幾年前看到的那樣,破舊、肮髒。有一股粘稠而熾熱的液體從額頭滲了出來,不斷沿著臉部的輪廓流淌著。惡心的感覺在她的身體裏不停扭動,仿佛隨時想要掙脫出來。


    岑敏感覺自己的耳朵似乎變成了漏風的紙糊窗,有許多劈啪作響的噪音魚貫而入。但是沒過多久,這種聲音便被一個劇烈的唿吸聲所取代。那個聲音愈來愈近,最終貼著她的脖子,慢慢往唇邊移動著。


    但侵犯的動作卻在這個關鍵時候戛然而止,沉重的唿吸聲變得漸漸離得遠了。她的視線又落在天花板上,那根連接天花板的鋼鐵支柱似乎已經無法再勉力支持下去,懸掛在那裏的吊扇正搖搖欲墜。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麽?”幾顆滾燙的淚珠滴落在岑敏的肚子上,她感覺眼淚的溫度比血液還要熾熱。


    “都是你這個小婊子,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為了你!”那個令人驚懼的聲音又驟然響起。


    鋒利的指甲忽然抓向岑敏的大腿內側。岑敏痛苦地蜷縮起身子,恐懼地顫抖起來。而就在這時一張扭曲的麵孔貼到她的麵前,衝她喊道:“去死吧!”她看到一把剪刀直對著她的下體猛刺了進去。


    “啊!”伴隨著一聲尖叫,岑敏從床上猛地坐起。


    整潔的房間裏除了桑晴的電影海報以外,沒有灰塵,沒有吊扇,也沒有那個她最害怕的人。岑敏長出一口氣,她拂過自己的額頭,發現上麵全是冷汗。


    為什麽會夢到那個人呢?岑敏已經記不清,自己已經多久沒有想起那個人。她曾努力花了巨大的努力才使自己從那段迴憶中走出來,為何現在那個人又會在她的夢中出現?岑敏的心一片混亂。


    “願主行他的慈悲在地上,如在天上。阿門。”岑敏輕聲禱念。她伸手摸向自己的頸部,這迴她準確地捏住了那條十字項鏈。


    “砰砰砰。”


    岑敏敲了敲桑晴的房門,可是房間裏的桑晴沒有迴應自己。連日來,因為聖誕節那天晚上發生在紫星酒店的陌生男子襲擊孫綺麗的事件,《冬季戀歌》的勢頭可以說銳不可當。發行方大幅度地減少了桑晴這邊的工作,將重心放到了孫綺麗那一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隻要孫綺麗將這次的緋聞處理得好,在聖誕電影周之後,她的身價肯定要步上好幾個台階。


    在連續敲了一分鍾的門後,桑晴依舊沒有做出迴應。岑敏遠遠看向玄關處,桑晴的鞋子還在,人應該在房間裏。岑敏想到桑晴很有可能還在自己的焦慮的情緒之中不想要有人打擾到她,於是也不敢再繼續敲門。這時,她多麽希望自己是陪在桑晴身邊的那一個人,為她排憂解難。但既然桑晴沒有想要如人談話的意願,那自己還是不要勉強比較好。岑敏心想:桑晴一定會重新振作起來的,到那時候,自己一定要陪她扳迴一城。


    岑敏在冰箱門上留下一張紙條後離開了綠岸小區。她決定要去一次市中心的教堂,對於她昨夜的那個夢,岑敏心裏有著巨大的恐慌。那個她最懼怕的人在她麵前殺死那個女警之後,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二十年。就算在法律的尺度上,也早已過了審判他的時限。現在唯一能懲罰那個人的,仿佛隻有她一直篤信的上帝。也正是因為這樣,岑敏每當遇到困難,總會到教堂來尋求心靈上片刻的安寧。


    由於還沒有到周末,當岑敏來到教堂的時候她沒有看到有人在做彌撒,虔誠的教徒們都集中在隔壁的唱詩班裏練歌。岑敏對著耶穌的雕像輕聲禱念,迴憶著聖經裏的隻言片語在腦海中為自己開解。


    “你是一個人嗎?今天可不是周末。”就在岑敏禱念完畢在胸口畫十字的時候,她看見一個身穿黑袍的老人從後屋探出頭來。


    “你是誰?”


    “我?我是這裏的神父,孩子。”


    “神父你能幫幫我嗎?”


    “奉主聖靈,我幫不了任何人。每個人的救贖之路都在他自己的手裏,我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神父親吻了一下頸上的十字項鏈。


    岑敏的心本就一團亂麻,聽了神父的這一番話後更是難過起來。


    “每個人的心都很亂,那裏有告解室,你要去嗎?”神父看著眉頭深鎖的岑敏,指著旁邊的一件小屋淡淡地說。


    岑敏順著神父的手向旁邊看去,那間告解室她許多年前曾去過一次,她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之後,自己竟然還會迎來這樣的一天。岑敏點了點頭,低聲念道:“奉主聖靈。”接著在神父的指引下,走進了旁邊的告解室。


    “孩子,你是什麽時候開始信奉主的。”神父的聲音在告解室的隔壁緩緩透了過來。


    岑敏的鼻間縈繞著淡淡的木漆味,她似乎想要打噴嚏,可是一股酸意到了心頭卻沒有往鼻子去,而是一直擱在心頭久久沒有散去。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信主的呢?岑敏對這一塊的記憶似乎並不深刻,但是接著她就想到了桑晴。一想到桑晴,她的思路就逐漸通暢了:“是在見到桑晴的時候。”


    “桑晴肯定一個對於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吧?”


    “十分重要的人……”岑敏喃喃自語,“是呀……是十分重要的人。”


    “這位桑晴,也信主嗎?”


    “不,她不信主,但是卻是她讓我信了主。”


    “一個不信主的人,卻讓你信了主?”神父問。


    “是的神父,也許你不相信,但這確實是事實。”


    “既然你信奉主,自然不會對我這個神父說謊,我相信你。如果那個人是你信主的契機,那也是主行在地上的旨意,是不會錯的。”


    岑敏深吸了一口氣:“神父我想向你懺悔。”


    神父輕聲說:“無論你懺悔什麽,主都會寬恕你的,說出你心中的故事吧孩子,大膽地說出來吧。”神父的聲音像是在愛撫小動物一般。


    岑敏的神情一陣恍惚,那個她不願意提起的往事像沉澱已久的一潭汙水,又被攪動起來。隨著她的迴憶,汙穢開始緩緩從水底翻上水麵。岑敏搖了搖頭想要把它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可下一秒她的嘴卻不由自主地蠕動起,開始娓娓道來那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過往。


    “二十八年前的1990年5月9日,我出生於南方的一個小城市:箐裏。我的父母都是本地人,他們在我六歲那年離了婚。離異後,我跟著母親離開了故鄉箐裏,來到距離故鄉以北兩百多公裏的一個大城市生活……”


    神父適時地鼓勵道:“我在聽著。”


    “他們離婚以後,我的母親便很少再管我。那時候我還以為,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會一直延續下去。可是直到有一天,她帶迴來一個陌生人……他們在床上親熱,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裏。可是那個人他不是我爸爸……他卻,卻住在了家裏。”


    “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媽她開始漸漸變得不願意迴家……我不知道為什麽,她為什麽會變成那個樣子。偶爾迴到家裏她也是和那個人吵架,甚至打架。最後那個人開始打我……我就開始喊叫,拚命地喊叫,但沒有人來救我,沒有人……”岑敏不由自主地啜泣起來,“直到有一天他,一個女警察敲響了我家的門。我以為我能得救,可沒有想到……”岑敏一隻手抵在隔板上,強忍著心中的痛苦。


    “願萬能的主分擔你的苦痛。”神父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岑敏擦拭著眼淚,停頓了許久後又說:“你知道嗎?那個人當著我的麵殺害了那個女警察。她是來救我的,卻也遭遇了不測。”


    “這……”神父的心跳隨著岑敏的敘述逐步加快,他已經許多年沒有聽過這樣淒慘的故事了。


    “孩子,生活總是如此。希望你不要活在痛苦和憎恨中,主終將指引你走出這些記憶的。”


    岑敏聽完不置可否,假如自我安慰有用的話,那個夢魘一般的人,就不會時隔這麽多年再一次於她的夢境中重現了。岑敏低聲說了了一句謝謝,接著便走出了告解室。她似乎聽到了身後神父說的“阿門”,但依舊頭也不迴地離開了。岑敏不知道神父是否能明白她心中的痛苦,但她感覺到自己已經再也無法繼續忍受那些可怕的迴憶了。


    岑敏孤身一人在街道上徘徊了許久,她幾乎要忘記自己要去向哪裏。連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在教堂裏會將那些話說出口來。那份心頭的沉重感在與神父交流之後,卻沒有減輕多少,反而更增添了某些奇怪的感受。岑敏發覺向神父,向上帝,向她信仰宣泄情緒,已經滿足自己。她迫切地需要一個新的泄欲口,可是這種感覺是從哪裏來的?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岑敏不明白,她覺得自己變了,但是又不知道究竟變成了什麽樣。


    隨著日落西斜,岑敏最後終於迴到了綠岸小區。桑晴不知什麽時候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了,她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向岑敏打了一聲招唿,卻也沒有問她剛才去了哪裏。岑敏一聲不吭撕下冰箱上的留言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裏。即便現在她的心中有那麽多的不快,卻也不願向桑晴傾述半分,畢竟最近桑晴要煩惱的事情比她要多太多了。


    “等下我要參加宣傳活動,你準備一下吧。”


    “宣傳活動?”岑敏瞪著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桑晴。


    “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問題不問題的……行程上麵沒有說……”岑敏聽到這個消息有點慌亂。


    “臨時決定的,你快點吧。”桑晴擺了擺手,“你最近好像壓力有點大,我看你都憔悴了。”


    聽到桑晴的關心岑敏先是一愣,但是馬上迴複了原狀。原來桑晴心中一直掛念著我,想到這裏岑敏心中不由地微微一甜。


    “你去嗎?”


    “去,當然去!”岑敏沒有思考便迴答道。


    “那現在就幫我化妝吧,你不是向化妝師學了不少技術迴來嗎?可以試一試了。”桑晴在聖誕節後,終於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岑敏的心隨著桑晴的笑容一起融化了,她使勁地點了下頭,接著便像平日裏那樣,為桑晴打理起來。沒過多久,在岑敏的細心打理下,桑晴的臉重新煥發出往日的神采。


    “這次宣傳活動,是在什麽地方?”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兩人一同坐上了去宣傳活動現場的車子,桑晴一路上卻隻字不提宣傳活動的細節,隻是一個勁地閉目養神。


    直到車子停到了電視台的大門前時,岑敏這才終於從桑晴的口中得知,她所說的宣傳活動竟然是參加一台當紅的電視綜藝節目—《幸運之人》。她疑惑地看向桑晴,試圖從桑晴的眼中尋找問題的答案。岑敏在桑晴身邊工作這麽多年,她深知桑晴的脾氣。桑晴一直以來都對這些綜藝節目嗤之以鼻,如今怎麽會想到自己去參加呢?難道說是電影發行方的安排?想到這裏岑敏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這是上麵的安排嗎?太過分了,他們明知道你……”


    “別說了,是我自己決定的。”桑晴打斷了岑敏。


    聽到這個迴答,岑敏著實吃了一驚。發行方究竟用了什麽方法去威逼桑晴,才使桑晴做出這樣的決定。想到這裏,岑敏胸中更是極度的憤懣。兩人在步入攝影棚後,岑敏趁著桑晴去後台化妝的間隙,趕緊從導演手裏拿到了台本。雖然她從未陪同桑晴參加過綜藝節目,但是平時的岑敏多少有看過一些。在她的印象裏,像這些綜藝節目都會問一些讓人為難的問題,以博取觀眾的眼球。她一定要在節目錄製以前,將那些敏感的私人問題都剔除掉。


    “導演,安排桑晴上你們節目是誰的主意?”岑敏直截了當地問道。


    “這……我隻是一個導演,我也不知道呀。”


    “可是你是導演啊!”


    “就是導演才說呀……我隻負責導……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你問我也是白問。”


    “上麵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過?”岑敏仍不放鬆逼問。


    “我都說了……”


    就在岑敏追問個不停的時候,一個穿著花哨的瘦削男子朝著他們款款走來。導演見狀就像發現了救星一般趕緊熱情地向岑敏介紹:“這就是今晚的主持人,待會兒提問的就是他了。”


    “你好,我叫周建豪。想必你就是桑晴吧,幸會幸會。”說著便向岑敏伸出了一隻手。


    “我是桑晴的助理,我叫岑敏。”岑敏輕輕一握後,馬上便縮迴了手。


    認錯人的周建豪不但沒有覺得尷尬,反而嬉皮笑臉地說:“怪不得,我就說,桑晴沒有那麽的……嗯,豐腴?是這麽說的嗎?哈哈。”


    岑敏極力克製住心中對周建豪的厭惡,她問:“台本上有些內容可不可以改改,我決定不太合適。”


    “這個嘛,隻要導演同意,我是沒有問題的。”周建豪對著岑敏眨了眨眼。


    站在一旁的導演看周建豪把責任甩給自己,隻好勉為其難地表態道:“為了節目效果,我們盡量不要改台本。不過既然你要求了,我們會酌情減少一些私人問題,你看如何?”


    岑敏對這個答複顯然不滿意,但眼下錄製在即,似乎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於是隻好點頭答應下來。


    就在岑敏和導演和周建豪商討完錄製的內容後不久,攝影棚裏的現場觀眾就陸陸續續地開始入場了。岑敏因為是第一次來到綜藝節目的錄製現場,所以非常不習慣這種刻意營造出來的喜悅氛圍。舞台背景的拚接數字板上閃動著各色的煙花,和老掉牙的爵士樂顯得製作人有一種別樣的惡趣味。可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那些還在入場的觀眾卻在音樂的刺激下,開始手舞足蹈起來。倒不像是來觀看節目,而是來參加舞會的。


    “各位觀眾,歡迎在星期三的晚上收看我們的《幸運之人》。今天我們有幸請到的嘉賓是,來自電影冬冬冬冬冬冬……冬季戀歌劇組的—桑桑桑桑桑桑桑桑晴小姐!”周建豪滑稽地拉長聲音並揚起一隻手,指著舞台的後方。接著,桑晴便提著禮服的裙角走到台前,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從後台上來的,除了桑晴以外竟然還有一個男人。


    “桑晴小姐您好。向現場的觀眾朋友,還有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打聲招唿吧。”


    “您好,主持人。現場的觀眾朋友們大家好,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桑晴。今天很高興來到《幸運之人》的錄製現場。”


    “誒?今天來到現場的還有一位特殊人物,這位該不會是桑晴小姐的男朋友吧?”主持人笑嘻嘻地問。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張顯,是一位知名模特,不過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桑晴從容答道。


    “大家好我是張顯。”


    周建豪假意地用手指撓了撓頭發:“咦,這位嘉賓很眼熟,我記得你是前幾天鬧得沸沸揚揚的模特裸死一案的當事人是嗎?”


    “呃……不是當事人,要說當事人的話應該就是兇手了。但是我不是兇手,準確來說我是周惜的前男友,當時發現屍體的是我。”


    “哇,前男友,那你和桑晴是?”周建豪還在對這個問題不依不饒。


    “是合作關係,我們就要……”


    “讓我來說吧。”桑晴打斷了張顯的話,“《冬季戀歌》即將拍攝續集,我們將在第二部裏合作。”


    “哇!這可是一個大新聞!也就是說桑晴小姐也將迴歸《冬季戀歌2》嘍?”周建豪擺出一副非常做作的吃驚表情。


    “是這樣沒錯,所以在這裏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們以後的新電影。”


    舞台上的三人假模假式地提問迴答,雖然所有的內容事先早已安排好,可依舊要假裝第一次聽說那樣,做出吃驚的表情。而站在台下的岑敏卻是真的對桑晴說的那些話感到吃驚不已,關於《冬季戀歌2》的拍攝計劃,桑晴還從未向她提起過。而那個張顯的出現,更是出乎她的意料。要在以前,桑晴絕不會與這個正處在風頭浪尖的人物扯上關係。


    周惜裸死家中一案,張顯因為被警方逮捕,已經被所屬的藍色模特公司以一個莫須有的理由開除。電影發行方選擇用這樣一個人,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是最近的熱點嗎?無數的疑問一股腦地湧入了岑敏的腦海。可眼下岑敏來不及琢磨這些問題的答案,因為台上的周建豪已經開始問一些刁鑽古怪的問題,試圖將節目推向他所認為的高潮。


    所幸的是,桑晴已是久經沙場的老油條,在拐彎抹角地迴答幾個問題之後,便把張顯拉來做自己的擋箭牌,把自己置身事外。岑敏在台下鬆了口氣,接著便生起氣來。桑晴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把她蒙在鼓裏。而且她看台上的張顯,也是十分不舒服。這個新瓜蛋子,完全沒有資格與桑晴站在同一舞台上。也不知道是托了什麽關係,才得到這個機會。


    節目的錄製在雙方練習太極推手一般你來我往,看似熱鬧實則極其乏味,沒多久便進入了尾聲。最後周建豪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以一副十分不甘表情說了謝幕詞後,舞台上開始奏起結束歌曲。岑敏見狀趕緊離開觀眾席,走向後台去接桑晴。


    “這位是敏姐吧,我是張顯,我老是聽晴姐提起您。”張顯見岑敏進來,趕緊殷勤地上前打招唿。


    “哦,你好。”岑敏隻是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接著就朝著桑晴走去。


    “你有多少事情瞞著我啊?《冬季戀歌2》是怎麽迴事,我怎麽都沒聽你提過。”岑敏壓低聲音對著桑晴耳語道。


    桑晴對著岑敏眨巴著眼睛,似乎覺得自己沒有向岑敏解釋的必要。桑晴覺得這幾天來,岑敏越來越超出自己的職業範圍。是時候通過某種方式,讓她冷靜點了。她不耐煩地揮揮手,將車鑰匙放在岑敏的手中,示意岑敏去開車。


    “我……”桑晴敷衍的態度讓岑敏心中一寒,她明明在關心桑晴,為什麽桑晴要這樣對待自己呢?


    岑敏看這化妝間裏人多嘴雜,也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心想:不如等迴到綠岸小區再說吧。於是便也不再有追問的心思,一轉身便要往地下停車場去。可等她剛一轉身,張顯卻堵在她的麵前說:“我來幫你們開車吧。”


    “不用麻煩了,桑晴的車隻用兩個位置。”岑敏用嫌惡的眼神看了張顯一眼,與他錯開了身。


    “是……是嗎?那你們路上小心。”張顯堆著一臉假笑說。


    岑敏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裏不禁直搖頭:劇組怎麽會選擇這樣一個人呢?待到桑晴和岑敏兩人迴到綠岸小區時,已經是深夜。桑晴一進家門便撲倒在沙發上,今天的節目錄製似乎花光了她的精力。岑敏則去廚房裏切了一個檸檬,為桑晴擠了一杯檸檬水。


    “你……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岑敏將檸檬水遞給桑晴後問。


    “說什麽?說《冬季戀歌2》的事情嗎?”桑晴翻了個白眼,“第一部這麽火,續集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投資方已經開了口了,隻是你還不知道而已。至於張顯,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上麵點名讓他出於續集,我也順便抬他一手,做個順水人情罷了。要不是那個孫綺麗,唉……”


    岑敏聽到孫綺麗的名字心中一動:“那不過是個配角而已,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等到這期綜藝節目一播出,風頭就倒向我們這邊了不是嗎?我聽說啊,那個孫綺麗失蹤了呢。說不定啊,死在哪片樹林子裏也不一定呢。”


    “你少胡說八道了,這段時間你要辛苦一些,現在我們一步也不能走錯了。”


    岑敏點了點頭說:“感覺又迴到了我們剛認識的那段時間,那時候也是站在風口浪尖上。能熬過去了就能在一段時間裏博得大家的眼球,熬不過去就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嗬嗬,我還記得你那個時候,剛從學校畢業,在片場打做場記。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閑下來的時候還寫過電視劇劇本是嗎?那部叫什麽《流星流星》的電視劇,我沒記錯吧?”


    “我就寫了前五集的劇情,拍出來後台裏覺得收視率還不錯,就讓一個知名編劇接著寫了。”岑敏說。


    桑晴一聽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那你可真背,後來你還做了什麽?我記得是演員助理是吧,還有服裝師?”


    “沒有服裝師,就是演員助理做了好長的時間。誰能想到呢,我一個導演係畢業的學生,進了這個圈子別說導了,連電視電影相關的工作都混不到手。”


    桑晴低聲感歎:“娛樂圈啊,真的是一個圈子。像以前圈地一樣,圈一處少一處。那些圈子多的人物,不但可以自己設立門檻,還能隨意販賣關係。其中的潛規則真的數不勝數,我在這個行業浸淫這麽多年,也隻是了解它的冰山一角而已。真的很難想象那些紅不了的人是怎麽活下去的。”


    岑敏歎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值得慶幸的就是遇上了桑晴。曾經,她的親生母親拋棄她,讓她受到那個人的傷害。十幾年前她就暗自發誓,自己這一生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


    岑敏為了讓自己不再受到傷害,曾經築造起一座城牆,將自己關在了裏麵,之後就再也沒有向其他人敞開過心扉。直到她與桑晴相遇以後,岑敏覺得桑晴就像自己冥冥中選擇的救贖一樣,降臨在自己的身前。一個意氣相投的,說的著的,理解自己的,並可以愛的人……


    “如果有一天你不紅了,你還會讓我待在你身邊嗎?”岑敏輕聲問。


    桑晴靠在岑敏的肩頭沒有說話,因為疲憊,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睡著了。岑敏輕輕用手拂過桑晴的麵頰,堅定地說:“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的大明星,我會好好守護你的,直到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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