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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畢國鋒從家裏的床上醒來的時候,隔壁家養的那隻泰迪犬,又是一如既往地叫嚷個不停。畢國鋒已經不止一次想要去敲開隔壁家的房門,將那隻狗吵鬧的事情告訴狗主人。但是礙於鄰裏之間的麵子,卻始終沒有開口。


    昨晚,畢國鋒又一次夢到了他的母親張慧,夢裏麵自己重新迴到了那個熟悉而溫馨的家。父親畢衛國拿著報紙坐在客廳的中央,電視裏放著鬧哄哄的舞會。天花板上的吊燈射出來的是黃澄澄的光,他能清楚地看見廚房裏飄出的水蒸氣彌漫在那光線之中。


    夢中,畢國鋒又一次吃到了母親親手做的餃子,可是他一口咬下去,卻是沒有味道的。畢國鋒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夢境,畢竟他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嚐過母親做的餃子,那種滋味早已從他的記憶中消失了。但是畢國鋒還是一口一口地把碗裏的餃子吞到肚子裏去,胃部脹鼓鼓的感覺讓他感覺心安。


    畢國鋒覺得自己傻得可笑,但那是在夢裏,沒有人會笑話自己。所以,他能心安理得地按照自己喜歡的樣子去做。可他無論如何都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每一次夢的結局都不能夠受到自己的掌控呢?


    在吃完餃子之後,畢國鋒又在夢裏看到了母親穿上了那套警服,她抱起自己在耳邊說:“媽媽去去就來,你要乖乖地,早點上床睡覺。”畢國鋒不敢答應這句話,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點頭,母親就會放下她然後離開。畢國鋒學會了在夢裏咬著牙不說話,他以為隻要自己不答應,母親就不會離開。但張慧還是走了,無論畢國鋒怎麽做,她都是一樣輕輕放下畢國鋒走了。


    從漫長的夢境蘇醒以後,畢國鋒感覺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右邊的後槽牙越發疼了起來。母親已經離開他二十四年了,但是那個晚上的發生的一切,卻像昨天一樣。畢國鋒的腦海裏閃過昨天晚上鄭素問在得知張顯要被他們帶走時的反應,那種至親離開時的痛苦原來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今天是12月19日,眼下對於周惜一案的調查已經迅速展開,可畢國鋒獲得的成果卻微乎其微。昨天在上頭的重壓之下,他們不得不把唯一具有嫌疑的,周惜屍體發現者——張顯先行逮捕。但是畢國鋒的直覺卻告訴他,張顯不會是殺害周惜的兇手。


    今天是12·18模特裸死案嫌疑人第二次提審的日子,畢國鋒快速地洗漱完畢,穿上製服。整頓完畢後,畢國鋒走出房門從香盒裏取出三支香,點著後插在了母親靈位前的香爐裏。像往常那樣,口中默默念叨著對母親的思念。


    “阿鋒,我前天給你安排的相親,結果怎麽樣。”畢國鋒的身後響起了一個嚴厲卻嘶啞的聲音,“這次我可是給你安排了一個很好的女孩,那可是電視台的台長托人介紹的。”


    畢國鋒頭也沒迴地說:“爸,你以後別給我安排相親了,我想去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自己處理?你找的那些女人哪個能看的?要不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女孩子,你就別想我能答應進我們家的門!這個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和人家相處,聽明白了嗎?要是這次再不成,你以後不用再迴這個家了!”


    畢國鋒愣了愣,忙說:“爸,你這又何必呢……”


    畢衛國頓了頓又說,“今天晚上八點,聖誕電影周預測大典開播,你早點迴來陪我看。”


    畢國鋒聽到父親用遙控打開電視機時的聲音,“咻”地一聲,電流穿過屏幕,嘻嘻哈哈的對話開始從低到高慢慢響起,像一塊舞台上方的帷幕被徐徐掀開。


    畢國鋒低頭看著香灰多到快要溢出的香爐,又輕輕瞥了一眼沙發上的父親。他抓著鑰匙的手使勁地捏了捏,似乎有什麽事情想要說,可是愣了半天最後卻隻吐出一句:“知道了,爸。”


    畢國鋒低著頭衝出家門,他感到自己的心裏堵得慌,自從母親去世以後,父親已越來越不像以前的那個父親了。想到這裏畢國鋒搖了搖頭,他鑽進汽車的駕駛室,發動油門朝著警察局的方向駛去。


    十幾分鍾後,畢國鋒在候審室裏外見到了12·18案最大的嫌疑人—張顯。但令畢國鋒感到奇怪的是,在場的除了他以外還站著一幹刑警,其中還不乏生麵孔。


    畢國鋒問一邊站著的常誌:“這些人是誰啊?”


    常誌一臉陰鬱地說:“組長你可來了,這是上頭派來協助調查的,聽說隔壁三上原區也發生過類似的案件,如果有必要的話可能會將案件並案處理。”


    畢國鋒點了點頭,心想:如果沒有必要的話,這樁案子的主導權還是不要交到別人的手裏的好。這班老骨頭在這個時候被派過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三上原區領頭的老警員名叫李洪,在刑偵方麵非常有經驗,他一見畢國鋒就皺著眉頭說:“你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


    “是呀。”畢國鋒點點頭。


    “怎麽這麽晚才來,這可是刑事案件,這麽不放在心上嗎?”


    “哦……我昨晚查資料查得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李洪問:“有查到什麽嗎?”


    “不……呃,我查的是另一樁案子。”畢國鋒說,“算是私人的事情。”


    “你這做事有沒有點輕重……”


    李洪剛想發火,卻被身後的常誌拉到了一邊:“您別急,組長查那樁案子用的都是私人的時間。”


    李洪聽到這話更加不滿了:“什麽私人的時間,現在兇殺案擺在麵前,哪裏還有什麽私人時間。”


    常誌也急了:“組長查的是二十四年前的聖誕兇殺案。”


    “這麽久以前的案子和他有什麽關係?”


    “在那件案子裏殉職的就是他母親。”


    “二十四年前……”李洪心中一驚,記憶慢慢湧入大腦,“你是說張慧……”


    常誌點點頭:“組長一直就沒有放棄過查他母親的案子,這是局裏眾所周知的事情,您也別放在心上了。組長雖然脾氣古怪,但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做兒子的查自己母親的案子,這我又有什麽話好說呢,天經地義嘛。”李洪這時語氣已經軟了下來,他走到畢國鋒的麵前說,“剛才是我不知道情況,真不好意思,不過我就事論事,你查別的案子歸查別的案子,可別影響到麵前的這樁兇殺案,畢竟我們是人民警察,是要對全體人民負責的。”


    “我有分寸。”畢國鋒淡淡地說。


    李洪點了一根煙:“這次你們這抓的人年齡有些小,我們那邊幾個案子都是十幾年前的老案了,我看不太可能是同案犯。或許,這次合作很快就結束了。”


    畢國鋒古怪地看了李洪一眼:“八字還沒一撇呢,這個先問問吧。”


    “也是,我們也就是來了解下情況。上頭說了,那些案子就像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了難受。”李洪猛吸了一口煙。


    畢國鋒心中暗忖:幸好他們沒有想要主動插手的意思。上頭到目前為止給的指令還僅限於協助而已。但畢國鋒心裏明白,以這幾個人的年紀中來看,上頭對這個案子可以說相當重視。如果自己在這個案子中短時間內無法取得進展,這幾個“老前輩”介入是遲早的事情。


    一支煙抽完,畢國鋒征詢其他人的得同意後,便讓常誌將張顯帶進了審訊室。


    “在裏頭睡得好嗎?”畢國鋒在桌子上放下一杯水,有意無意地對麵前的張顯說。


    “能好得了嗎?難受死我了。周惜真的不是我殺的,我隻是屍體的發現者。倒黴催的,要是知道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我就不該去找她。”張顯一口氣將水喝了個底朝天。


    畢國鋒聽了這話頓時大動肝火:“身為一個男人,你難道不應該說‘早知道這樣,我就該早一點去找她’嗎?如果你早一點去找周惜,沒準她也就不會死了。”


    “你的意思是,是我殺了我女朋友?”


    畢國鋒不動聲色,他摸了摸鼻翼,偷偷觀察著張顯的表情。與前天剛抓迴來時不同,張顯現在顯然已經鎮定下來,甚至都敢這樣對自己說話了。然而張顯的雙眼至始至終卻都沒敢與自己對視超過一秒鍾,假如他的心裏真的沒鬼,又何必這麽畏畏縮縮的呢?


    沉默了一會之後,畢國鋒繼續問道:“12月18日那天晚上19點到21點其間,你在哪裏?和什麽人?在做什麽?”


    “警官,我都說了多少次了,那天晚上19點以後我就和我朋友劉赫文喝酒去了。直到晚上20點左右,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就想去我女朋友那裏,結果卻發現了她的屍體。我發誓,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張顯滑稽地豎起三根手指。


    “你女朋友家裏的鑰匙一共有幾把你直到嗎?”畢國鋒拿過被張顯喝幹的紙杯用力地捏成一團。


    “應該有好幾把吧。”張顯看著那個被捏扁的紙杯咽了一口唾沫。


    “那你女朋友就沒有給你一把嗎?”


    “沒……沒有。”張顯感覺有些不自在,“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是我殺了周惜?”警官,我已經說過好多遍了,那天喝了很多酒,頭疼得厲害,基本上算喪失駕馭身體的能力了,這我朋友劉赫文可以證明的。”


    “酒後行兇的案例我見得多了,你跟我說這個沒用。”


    張顯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不信你去問我朋友就是了。”


    又提到了劉赫文,畢國鋒心頭有些發緊。從屬下帶迴來的口供來看,劉赫文聲稱他和張顯在12月18日那天的20點到21點之間在一起喝酒。但是喝酒的地方卻是在漣河大橋附近,而那裏是監控攝像頭覆蓋的盲區。雖然不排除劉赫文做偽證的可能,但這樣自己不就成了有意偏向張顯是兇手的那一邊了嗎?說到底,還是張顯這個人的嘴臉太讓人厭惡。畢國鋒感覺越看眼前的這張英俊的臉,越覺得可恨。


    畢國鋒讓記錄口供的常誌先停下筆,接著自己便獨自一人離開了審訊室。他站在走廊裏思考著接下去應該怎麽辦,這個劉赫文顯然不能夠提供周惜遇害之時,張顯的不在場證明,張顯自己也應該知道這一點。張顯明擺著拿劉赫文當他的擋箭牌,他決不能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否則審問的節奏很可能會被對方所掌控。可現在的問題是,假如張顯不是兇手,他為什麽不盡快撇清關係,反而一直在說一些曖昧不清的話呢?畢國鋒越來越覺得,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李洪見他從審訊室裏出來,連忙跑過來問:“這是怎麽迴事?他到底是屍體的發現人還說嫌疑人?”


    “兩者都是。”畢國鋒抬眼看了李洪一眼說道,“你敢相信嗎?前天他發現屍體之後向警方報完警,竟然就在現場睡著了。”


    “荒唐!那個死的不是他的女朋友嗎?”


    “我們也是這麽想的,這死的又不是別人,而是他女朋友。我們當時也下意識以為,他就是兇手。”


    李洪搖了搖頭:“還真是狼心狗肺啊,這女的怎麽會看上這麽個人?”


    “說實話,張顯這小子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雖說他喝醉了,但是既然還能意識到報警,那就說明當時還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李洪一聲嗤笑:“感覺這人,怎麽好像是故意引我們警方懷疑他似的。說實話,我幹刑警這麽多年還是頭一迴看見,這樣不會避嫌的人。”


    畢國鋒沉吟片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感覺還是要先捋一捋頭緒,這個老油條,不容易套出話來。”


    “後生仔,你行不行啊?問口供這方麵我看你也不是很有經驗,要不要我……”李洪聽了皺著眉頭問。


    畢國鋒正要答話,卻見局裏的另一個小組的組長孔德帶著手下一行人朝著他們走來。一到他們跟前,先是跟李洪一行人寒暄了幾句,套了會近乎。接著遞了幾根煙出來給幾個同僚,可發到畢國鋒這裏的時候,一包煙卻剛好發完了。畢國鋒望了孔德一眼,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便自己從口袋裏拿了煙,跟著抽了起來。


    一支煙下肚後,眾人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孔德開口說:“國鋒,情況怎麽樣,上頭可是下了時限了,說是讓你半個月內破案。我看這小子不難對付,要是你不行的話,就交給這幾個學長去問吧,他們都是幾十年的老刑警了。”


    畢國鋒咬了咬牙,眼前這個名叫大腹便便的男人與他平級,平日裏雖然抬頭不見低頭見,但是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麽交情。這個時候現身顯然是來找茬的,於是便說:“這點小事我自己能搞定,如果真不行,到時候再上也不遲。說完,把煙蒂拋到地上一腳踩滅了。


    當畢國鋒再次迴到審訊室的時候,他已經想好了新的策略對付張顯,這次他決定將問話的節奏放得慢一些。畢國鋒從口袋裏拿出一盒香煙,給自己點了一根。他伸手朝著常誌晃了晃,示意他也來一根,但常誌沒有接。隨後畢國鋒有意無意地將煙盒丟在了桌上,自己則躺在椅子裏大口大口地抽了起來,狹小的房間裏很快就變得雲山霧罩。張顯吞了口唾沫,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著那盒煙,卻始終沒有勇氣伸手去拿。


    “張顯啊,你知道故意殺人罪一般判幾年嗎?”畢國鋒眯著眼睛,陶醉在過煙癮的享受中。


    “啊……啊?”


    “你說你還這麽年輕,要是進去過一次號子,這汙點可是要跟一輩子的,你說是不是?”畢國鋒捅了捅身邊的常誌。


    常誌笑道:“這些檔案可是會影響你貸款、工作甚至是結婚的,你可要想好了。”


    張顯縮了縮脖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畢國鋒說,“那你明不明白你父母他們生你養你那麽多年,有多辛苦。要是你進去了的話,他們可怎麽辦呢?據我所知你可獨生子,並沒有兄弟姐妹。”


    張顯低著頭,雙手不停地在桌子底下剝著自己的指甲,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畢國鋒煩躁地抓了抓腦袋,他開始討厭張顯裝模作樣的嘴臉。對方不是那種見到警察就會低著頭的那類人,張顯顯然是在用佯裝的恐懼代替自己的迴答。這種拖延審問進展的把戲,畢國鋒當警察的這麽多年早已經看膩了。


    “假如說有同夥的話,主動提供還有立功表現。尤其是從犯,一來二去算下來,不用在裏頭待多久就能出來了,這加減法你應該學過的吧”畢國鋒拔出一支煙連同打火機丟了過去。


    張顯笑嘻嘻地拿起香煙和打火機正想點上,可一聽畢國鋒的話,立馬又停了下來:“這……警官,這又是從何說起啊。”


    “你別他媽的裝慫了,有什麽能交代的都趕緊交代了,你的羈押時間不多了,省得我們兄弟帶你進進出出的,累不累啊?”畢國鋒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你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在殺了周惜之後,從金景花園逃跑時被人看見了吧。”


    常誌看畢國鋒如此失態,生怕他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趕緊拉住了畢國鋒的肩膀。


    “我被人看見了?這不可能。我那天喝了酒後,是去了現場,但我那是去找我女朋友,不是殺我女朋友。”張顯將煙屁股從嘴巴裏又拿了出來,連同打火機一起放迴了桌上。


    “真是塊硬骨頭,叫目擊證人來認人吧。”畢國鋒擺了擺手,讓人把張顯帶了出去。


    “鋒哥,真是他做的?”常誌壓低聲音問畢國鋒。


    “是不是他我不知道,但瞧他那德性,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先讓證人認人吧。有些人就是這樣,不見棺材不落淚。”


    畢國鋒剛吩咐下去,李洪就靠了過來:“沒聽說你們還有目擊證人啊,待會兒順利的話,也讓我們問問行嗎?”


    “可以,如果真的順利的話……”畢國鋒不知怎麽的,心裏沒有什麽底氣。


    沒多久,一個吊兒郎當的矮個子被帶到了畢國鋒的麵前。畢國鋒看著他有點詫異:這就是那個目擊證人?


    目擊證人毫不示弱地瞪眼睛對畢國鋒說:“看什麽看?不是你們叫我來認人的嗎?趕快開始吧,我還有事呢。”


    畢國鋒歎了口氣,隻好讓常誌趕緊把準備接受辨認的7個人帶進了對麵的房間。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目擊證人卻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臉躲到了畢國鋒的身後,一邊躲還一邊說:“警官,他們站在玻璃後麵都看到我的樣子了,要是出來以後報複我可怎麽辦呀?”


    “不會的,這不是玻璃,這是雙麵鏡。我們可以看得到他們,但是他們是看不到我們這邊的,你放心指認好了。”畢國鋒耐心地解釋道,“你現在仔細的觀察,看哪一個是你當天晚上看到的可疑人物。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都可以滿足你,比如說要看嫌疑人的背影,側麵,甚至是想要聽他們的聲音。”


    目擊證人一聽,這才從畢國鋒的身後走出來,他滑稽搓了搓手:“是嗎?你們這像演電影一樣誒。那你讓他們轉過身去,我想看看背影。”


    畢國鋒打開門向外麵的輔警招唿了一聲:“讓他們幾個轉個身。”輔警答應了一聲,把指令傳了過去。


    目擊證人盯著幾人的背影看了一會,接著伸出手指了指左邊第二個人說:“好像就是這樣子的一個人。”


    “好像?你要確定才行,這對我們警方的偵破工作可是很重要的。”畢國鋒顯然對目擊證人的說辭有些不滿。


    目擊證人想了想又說:“你這就難倒我了,當時天色都已經黑下來了,那附近路燈又昏暗,我也就大致看到個背影。我覺得就是這個人了,左邊第二個。”這才他的語氣一下子又變得極為肯定。


    畢國鋒心中憋悶,但又無處發作:“好吧,常誌你帶他出去吧,這裏沒什麽事了。”站在7個人中最後一個身材健壯的張顯和排在第二個的那個發福的胖子根本沒有任何相似點,無論怎麽都不會看錯,看來這件案子中能夠和張顯搭上關係的最後一條線索也落空了。


    這天晚上張顯又被那李洪一行人換著方法又審問了好幾輪,但最終也沒有得到和畢國鋒不一樣的東西。畢國鋒想依著目擊證人指認的那個人的體型和特征進行排查,但上麵並沒有同意。那個目擊證人的證言顯然不太受信任,而且排查的範圍也大得離譜,實行起來也困難重重。畢國鋒的調查一時間陷入僵局,而張顯的羈押時間卻已經走到了盡頭。


    臨近下班的時候,畢國鋒想起父親的叮囑。雖然眼前的工作一時間無法取得進展,他可以選擇在規定的時間下班,但是畢國鋒寧願繼續留下來加班做些枯燥的排查工作,也不想迴家陪父親看那些無聊的電視節目。


    同為警察的父親在退休前曾經擔任警隊的公關,與電視台打交道超過15年。直到退休以後,依舊離不開和電視有關的一切,就連給他介紹的相親對象也與之息息相關。但這不代表畢國鋒也會喜歡和電視有關的東西,他從骨子裏還是一個把刑偵工作作為自己職責所在的人。這一點與他的父親區別太大了。


    “組長,我先下班了。你還不準備走嗎?”常誌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畢國鋒的身後。


    “你等會兒,張顯家的電腦和他攜帶的手機都查過了嗎?”


    “查過了,沒有什麽異常。和周惜最後聯係的時間在案發的前一天,內容上沒有特別的,都是情侶之間常說的那些話。”


    “行,明天你都打印出來,我要看一遍。另外,周惜的手機和電腦也讓技術組加緊點,我要除了她和張顯的聊天以外,所有的手機通訊記錄。還有周惜手機上所有使用過的軟件,登錄過的賬號,我也要知道。我還就不信了,這個案子到這兒真的堵死了。”畢國鋒揉了揉眼睛又說,“你先下班吧,我手頭還有些工作沒做完。”


    常誌看了一眼畢國鋒的電腦屏幕,上麵是播放的是張顯家附近幾條街道的監控錄像,於是便問:“張顯的這條線不是斷了嗎?那個目擊證人指認的人和張顯根本天差地別,而且你看那幾個同僚也一樣拿他沒轍,咱是不是不用盯那麽緊了。”


    “命案哪裏容得下半點怠慢,上頭可下了時限了,說是……”畢國鋒頓了頓,“算了,你先迴去吧,有事我打你電話。”


    常誌心中一凜,明白了個大概,也不再追問下去。他答應了一聲後,便拿了衣帽架上的外套走了。


    之後的時間裏,畢國鋒又反反複複看了十幾遍的監控錄像,但依舊一無所獲。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時間才剛剛邁過7點。畢國鋒拿起手機思忖著要不要給父親打個電話,可猶豫了半天後,最終還是放棄了。


    畢國鋒看著難以消磨的時間,不知怎麽的,又想起了早上父親和他說的那些話。這些年,在父親的安排下大大小小的相親已經有過上百次,但像這次這樣重視,卻還是頭一迴。畢國鋒不知道父親是基於什麽原因,將岑敏稱作一個好女孩。除了父親一直強調的,對方是電視台台長托人介紹的這一層理由之外,無論是從外形上,還是性格上,他都不覺得岑敏是一個值得自己喜歡的人。


    畢國鋒是一個性格執拗的人,隻要是他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迴來。同樣的,他不喜歡的事情,也一樣絕沒有人能強迫他去做。畢國鋒躺在椅子裏,用圓珠筆撓著後背,思考著如何將這件事情敷衍過去。但是偏偏那天自己在留了一個手機號碼給岑敏以後,對方就再沒有聯係過他。想到這裏,畢國鋒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


    為今之計,他隻好期待局裏的數字檔案庫裏,會有岑敏的個人檔案。雖然利用公安局的資源私自調查別人,屬於違反法律的行為,但是這次畢衛國已經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若不是真的敷衍不過去,他也不會選擇鋌而走險。畢竟,他用的是自己的個人ip登錄,留下來的痕跡全部會被記錄在服務器上。如果被上頭知道了,輕則記處分,重則那是要開除警籍的。


    很快,數據庫迅速調出了一連串的檔案,畢國鋒抄下了檔案上不知道何年何月登記的手機號碼。接著,畢國鋒又百無聊賴地翻閱了幾頁岑敏的個人信息。從就讀的學校,到戶籍的遷移,稅金的繳納,福利的領取,信息各自完備。可令畢國鋒覺得奇怪的是,接下來有幾頁檔案卻被受到了加密,以自己的權限竟然無法查看。


    “鈴……”就在這時畢國鋒通過岑敏老家進行篩查,試著從橫向進行信息匹配的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


    “喂?阿鋒,你下來一趟,我有新的發現。”電話自動接通了,是局裏的內線。


    畢國鋒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一動,趕緊放下了手頭的搜索工作,接著關掉了電腦和暖氣,拿著外套朝著電梯走去。這個電話是地下解剖室打來的。如果電話的那頭說的是真的話,那就意味著這次周惜的案件肯定有了新的進展。


    幾分鍾後,畢國鋒在地下解剖室見到了局裏的法醫劉律今和周惜。劉律今和以往的畢國鋒見到時一樣板著一張臉,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很多時候,畢國鋒在解剖室裏見到他,就像見到了一具行走的僵屍。動作機械,表情冷漠,仿佛不想與這個世界有半點瓜葛。而周惜,則赤裸著身體躺在解剖台上。肚子上的肉像打開來的兩扇門,掛在身子兩側。


    “阿鋒,你今天照過鏡子沒有?”劉律今問。


    “沒……怎麽了?”畢國鋒愣住了。


    “你的臉色很難看,又熬夜了?”


    “哦……是呀。”


    “你媽的案子都過去這麽久了,在我看來真的已經查無可查,你要不還是……”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是為我媽的案子熬夜呢?”畢國鋒不喜歡別人幹涉他工作時間之外的自由。


    “嗬嗬,算了算了,當我沒說。你先看看她吧,這具屍體不簡單呢。”劉律今指了指解剖台上的周惜。


    “有新的線索了嗎?”畢國鋒一邊帶上口罩和手套一邊問。


    “嗯,我剛剛覺得有些地方沒看仔細,所以才把她又請出來,再勘驗勘驗。”劉律今打開牆上的電視機,“你先看一遍,和我說說看你的想法,看看我們是不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畢國鋒有些驚訝,他趕緊低頭開始仔細檢查了起來。幾分鍾後,畢國鋒便有了新的發現。


    “劉教授,被害人脖子上的淤痕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初驗的時候檢測報告裏好像並沒有這麽多痕跡才對。”


    “嗯,嗯……”


    “劉教授?”畢國鋒迴過頭,看見劉律今正專注地看著電視上的娛樂新聞,也不知道他剛才說的話有沒有被聽進去。


    “阿鋒啊,你有聽說過桑晴嗎?”劉律今問。


    “不認識,是誰呀?”畢國鋒有些不解。


    “你看著新聞裏說的,明天聖誕電影周的第一天,她的新電影要開發布會呢,叫什麽《冬季戀歌》。”


    畢國鋒對皺了皺鼻子,但是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反感:“我對現在的新電影不是很懂,我倒是覺得他們是現代社會豢養的另類小醜,有時候演著演著恐怕他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我們分得清真假不就夠了嗎?”劉律今說,“來和我說說,你發現什麽了?”


    我們分得清楚,畢國鋒想到自己父親現在的樣子,不由地一陣好笑。他在水龍頭下仔細地洗幹淨手套,這才迴到解剖台前:“周惜脖子上的淤痕,比我在驗屍報告裏的照片上看到要多了不少,您看這是怎麽迴事?”


    劉律今點點頭,他指了指周惜脖子的位置:“被害人的死因,在我們發現她脖子上的淤痕的時候就已經基本確定。兇手的力氣很大,使得淤痕的位置十分集中。但是今天,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初驗後的某一天裏,被害人脖子上的淤痕開始增多,直到今天被我發現。這些淤痕,大多都很淺,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覺。”


    “這是為什麽呢?死者身上的淤痕顯現的時間不應該有先後之分。而且你看這些淤痕的形狀都呈葉片狀,也與其他的淤痕大相徑庭。”


    “這也不一定,人體是個奇特複雜的係統。人在活著的時候,血液的流動會使淤痕產生的速度非常的快。但是一旦髒器停止工作,血液流動停止,淤痕的顯現就會發生延遲,就像我們今天看到的這種情況。”劉律今解釋道。


    “您是說,這些新的淤痕是在死者死後才留下的。”畢國鋒迴想起過去辦過的案件中,有些兇手確實會為了確定被害人是否真的死亡,還會對屍體進行進一步的傷害,可周惜身上的淤痕如此細微,不像是出於這種目的。


    “你先別瞎猜了,專家組對兇手的心理畫像出來了吧,你說來聽聽看,我幫你分析分析。”劉律今看出了畢國鋒的疑慮。


    “專家給出的意見是:兇手的年齡大約在30至40歲之間,男性,體格健壯,性功能障礙者。劉教授您看,這能幫助分析淤痕的成因嗎?”


    劉律今在聽到畢國鋒念到最後一項的時候發出一聲冷哼,“性功能障礙?胡鬧。”


    畢國鋒愣住了:“教授,我還以為我們在這個點上麵已經達成一致了,”聽到這裏畢國鋒心中一沉,“我們初步推測兇手是因為性功能障礙引發被害人對其嘲笑甚至侮辱,而導致的激情殺人。脫去並帶走被害人的衣物,是為了掩蓋其身體缺陷的‘遮羞式’反應。而且性功能障礙人群之中,很多是對異性的身體沒有生理反應,但是對特定的物體卻有。我覺得那件被拿走的衣服,很有可能是兇手留著作為喚起自己性欲的工具。您要推翻這個觀點是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你聽我說就是了。在現場勘驗的時候,我們發現被害人的排泄物散落得到處都是,而且形狀也失去了規則。不難判斷,這是兇手在殺死被害人後,脫下其衣物時造成的。在這一點上沒有什麽可以爭論,被害人必定是在死後被脫去的衣物。但是從對被害人陰部的檢查來看,在她被害之前,並沒有發生性行為的痕跡。這樣就出現了,兇手與被害人之間沒來得及發生性關係,和兇手沒有能力與其發生性關係,兩種情況。”劉律今說,“你推測兇手是性功能障礙人群屬於確實有可能,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暫時無法證明兇手與被害人有沒有做過前戲。假如說兩人做過前戲,那麽兇手就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結果因為性功能障礙的問題而產生了殺人動機。但是如果兩人連前戲都沒有做過,那我們就不能確定兇手是因為‘性’糾紛而殺人。


    “前戲?”畢國鋒聽到這個詞有些不適應,“可是死者是死在自己家裏的床上,如果兩人不是為了辦那事,為什麽要到床上去呢?”


    劉律今的嘴角難得閃過一絲細微的笑容:“被害人是裸體死在家裏的床上不錯,但是我從她的體內裏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體液,在沒有新的證據的支持下,我們暫時還是不要草率地做出判斷才好。”


    “這倒也是。”畢國鋒交叉雙臂,陷入了深思。


    “對了,你以前有沒有聽我和你說過一個案子?”劉律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


    “您和我說的案子多了去了,我哪記得是哪一件。”


    “哦,這樣啊。”劉律今頓了頓說:“在我剛當上法醫不久,遇到的一個案子。兇手將被害人赤身裸體地吊在了樹上,背部用碳素筆寫著巨大的兩個字—‘下賤’。屍體運到實驗室的時候已經出現巨人觀了,屍體體內的檢測著實費了我不少的工夫,但是還是發現了不屬於死者的體液。之後警方迅速控製了與死者有感情糾紛的幾個男子,其中一位男子的dna與死者體內發現的精液相匹配,可那個嫌疑人在之後卻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案件到了這裏所有人都是一籌莫展,在當時幾乎要成為一個懸案。”


    “那後來怎麽樣?”


    “後來,還是一個新進的實習生提醒了我。”劉律今說,“他說,即便在屍體體內發現了不屬於她的體液,我們也不一定可以判斷是出於‘性’糾紛引發的兇殺。把嫌疑人定在被害人親近的異性好友之中,會不會有些先入為主?我這才想到,兇手在殺害被害人的時候可以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混淆我們警方的判斷,而‘性’就是其中一種。”


    畢國鋒從來沒聽劉律今講過這個案子,不由地聽得入了迷:“那你們後來抓到兇手了沒有?”


    “當然,我們當然抓住他了,你絕對想不到兇手竟然會是被害人住在同村的表哥。而那名兇手的殺人動機說來也夠可悲的,他是因為自己找不到女朋友,被異性緣極好的被害人所嘲笑,最終懷恨在心,所以才對被害人痛下殺手。而被害人在遇害之前,確實與剛才我提過的那個嫌疑人發生過關係。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這卻無形中左右了我們警方的判斷,可以說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這……您說的這個案子確實有值得參考的地方。既然兇案發生時,會有主觀的和客觀的因素會擾亂我們的調查,那我們要如何看待周惜這個案子呢?畢竟我們現在所掌握的證據實在是太少了。”


    劉律今一愣:“證據少不代表可以胡亂推理啊,有些事情是不能想當然。不過好在我們現在掌握了可靠的新證據。”


    “新證據?啊……”畢國鋒拍了一下手說:“我怎麽把這事給忘記了,您是說這些新的淤痕?可是我還是沒辦法將這些淤痕和兇手的殺人動機聯係起來……”


    劉律今好奇地看著畢國鋒:“嗬,阿鋒,你多久沒談過戀愛了?”


    “啊?”畢國鋒臉一紅,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這是吻痕啊,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你就從來沒和女孩子……那個嗎?”劉律今說到這裏聲音低了下去,“你爸給你介紹過多少迴相親了,都沒成嗎?”


    “劉教授,您又哪壺不開提哪壺。”畢國鋒不知道劉律今為什麽又扯到這件事上,頓時變得很不耐煩。


    劉律今不滿地看著畢國鋒說:“阿鋒,你別老和你爸對著幹,他也是為了你好,當年你媽那件事,受害的也不隻是你一個人,你爸他也很痛苦。現在你到了這個年齡,應該能夠體諒他了不是嗎?而且……”


    “劉教授,這個案件還有什麽線索你快說吧,要不然我迴去了。”畢國鋒冷冰冰地看著劉律今,完全理會他話中的好意。


    “好好好,我不要管你了,你的事,你自己解決吧。”劉律今擺了擺手,“話說迴來,被害人脖子上的這些吻痕,你想到什麽了。”


    “您剛才通過這些吻痕顯現出來的時間判斷,這是被害人死後才造成的。可那名兇手為什麽要去親吻一具屍體的脖子呢?”


    劉律今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一邊收拾手邊的手術工具一邊說:“這還要聯係到另外的一些線索來分析,我在解剖被害人的時候,在她的胃裏發現了家釀的梅子酒、巧克力和一種名叫苯海拉明的止吐藥。可他們在兇案現場除梅子酒外,苯海拉明和巧克力卻都不翼而飛,顯然是被兇手與衣服一並拿走了。前麵兩樣東西我們尚且可以理解,可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周惜在與兇手見麵之前,非得吃下止吐藥呢?苯海拉明這種藥物用到的地方非常少,從你拿來的周惜就醫記錄來看,她最近沒有犯過什麽病,這個止吐藥的用途著實令人懷疑,關於這藥你要好好地去查一查。”


    “好,我記下了。”


    “嗯……”劉律今歎了口氣,“兇手在殺害被害人之後,還狠狠地親吻了她的脖子。不管兇手是因為沒有得逞而惱羞成怒地行為,還是喪失理智後的瘋狂舉動。這都已經側麵反映了這名兇手的情緒極端的不穩定。現在最讓我擔心的是,這名兇手可能存在變態心理,而且還是一個心思細密的人。他在殺人後不僅沒有倉皇逃跑,反而在現場逗留許久,清理了可能留下指紋的藥物包裝盒還有巧克力,隨後在周惜的脖子上留下吻痕。”


    “劉教授您的看法是,兇手具有antisocialpersonalitydisorde型人格嗎?”


    “不排除這種可能,聽說發現被害人屍體的時候,她的衣服沒有找到是嗎?”


    “是這樣的,在這個問題上我還沒向您請教,為什麽兇手要拿走被害人的衣服呢?是因為那件衣服的存在會暴露兇手的身份嗎?像現場消失的苯海拉明和巧克力一樣?”


    劉律今眉頭深鎖:“這不好判斷,當然你這樣的推測也不一定沒有可能。我個人猜測兇手有可能是以保留‘戰利品’的目的拿走被害人的衣物的。”


    “戰利品?”聽到這個詞畢國鋒有些訝異。


    “對,你剛剛問我兇手是否具有antisocialpersonalitydisorde型人格。當然我們現在還不能斷定……”劉律今頓了頓後說,“假如說他有這樣的傾向的話,那麽拿走被害人的貼身之物,那他的目的極有可能是為了羞辱被害人,這是antisocialpersonalitydisorde型人格中算是比較典型的例子了。像這一類人,他們對自己的越軌行為往往沒有半分慚愧,反倒很有可能是異常的得意。殺人對他們來說隻是一種滿足自我價值觀的手段,如果你不盡快抓到他,等到他的殺人快感消磨殆盡,他遲早會犯下第二樁案子。”


    繼續作案?畢國鋒聽到這個消息,心裏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劉教授,那你說張顯像是那樣的人嗎?”


    劉律今說:“我說不準。雖然現在證據不足以證明張顯是殺人兇手,但是他毫無疑問還是嫌疑最大的一個。”


    “您這話說了不等於沒說嗎?”畢國鋒輕聲嘀咕道。


    劉律今聽了不置可否:“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們走了。”劉律今將周惜的屍體推迴陳屍櫃,接著關上燈,和畢國鋒退出了實驗室。


    兩人沉默著走進電梯,這時劉律今像是想起了什麽,他推了推畢國鋒問道:“你爸最近又迷上什麽電視節目了,我好久沒見他找我下棋了。”


    “他呀……”畢國鋒一聽劉律今提到自己的父親,就很不耐煩。


    “雖然你不愛聽,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你有時間要多陪陪他。一個人有多寂寞,才會一個人窩在家裏看電視呢?這個道理不難懂吧。家人嘛,總要互相體諒。”


    畢國鋒對劉律今的話不置可否,心道:如果你知道我被威脅,不和我爸說的那個女孩交往就要被趕出家門的話,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麽說呢?


    劉律今看著畢國鋒老大不情願的表情,也是無可奈何,他話題一轉問道:“國鋒,你媽那件案子,你現在還在查嗎?”


    “查呀,隻要一天那個兇手沒有落網,我就會一直查下去。隻是時間拖得太久,越來越困難了。”


    “嗯……”劉律今歎了口氣,“依我看,要不還是算了吧。”


    “為什麽?”


    “有些真相不一定要去揭開。這麽多年,連傷口都長出新肉,結的痂早也掉了,又何必還惦念著那塊疤呢?”


    “你別說了,我的傷口從來就沒有愈合過。”畢國鋒認真地看著劉律今,那炙人的目光和他剛從警校畢業分配到局裏時,幾乎一模一樣。


    劉律今一時語塞,他默默地收迴目光:“行了,我勸也是白勸,隨你便吧。”


    最後,兩人在警局大院裏沉默著抽了一支煙後,踩著月光分手了。畢國鋒提出開車送一程劉律今,但是劉律今卻意外地沒有答應。畢國鋒知道劉律今的脾氣,所以沒有堅持,之後便自己開著車迴到了家裏。剛進家門,畢國鋒就看到畢衛國的頭斜靠在沙發上,看上去就像和自己出門時沒什麽兩樣。畢國鋒見自己迴來,父親沒有和他打招唿,以為他睡著了,便想去叫醒他,讓他進裏屋去睡。


    “你迴來了?”畢國鋒的手還沒有碰到畢衛國,畢衛國就突然說話了,“說好八點鍾,你怎麽到現在才迴來,幸好節目我錄著呢。”


    畢國鋒看著畢衛國的模樣搖了搖頭,心想:難得陪你看一迴吧,最後一迴。畢國鋒摸了摸臉頰,不知怎麽的,那顆牙忽然變得不那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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