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鬆緘默許久,久到原也感覺太陽要掉下山頭,久到他眼淚都已風幹,他終於聽見宋其鬆開了口。


    「我不想和你分開。」


    原也一下便哽住:「嗯。」


    「我也不想讓你再受傷。」


    「…我知道。」


    「我沒有恨你,我很愛你哥哥。」


    愛怎麽會這麽沉重?光是說出口的瞬間宋其鬆就感覺自己渾身氣力都被抽幹,他似乎變成空心樹,歪歪扭扭倒在椅子上。


    分針依舊在無情轉動,滴答滴,伴奏著他心跳擂鼓。


    一二一。


    咚噠咚。


    宋其鬆數著心跳,又像是打著節拍應和著原也唿吸的節奏,空間在此刻似乎極速收縮,仿若原也就在他的身邊,他氣息炙熱,柔順地流淌著自己頸邊。


    他聽見原也迴應他:「我也愛你,我們不會分開。」


    無論前路如何崎嶇。


    原也太擅長許下諾言,愛從他口中說出像是刻下即為永恆的印章,溫溫熱熱印在宋其鬆心間,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


    宋其鬆眨眼,似有眼淚飛那樣滴入地板,他不再追求邏輯追求最優解,他追著原也腳步飛躍所有束縛,他攥緊拳,再伸手時手心裏並非選項a或b。


    空無一物。


    這是他對於宋汀的迴答。


    他承諾:「我聽你的,我們去麵對。」


    不會妥協。


    無論風雨如何飄搖。


    掛斷電話後宋其鬆靜坐了好久。時間嘀嗒嘀嗒走,心跳卻是越來越平穩,他竟感到一種奇異的寧靜。


    「叮。」


    掛鍾指向一點,敲下時間的又一個節點。


    宋其鬆終於動了,像是早已落滿灰的樹枝,他甫一動作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似乎要將所有命運垂落的灰塵全都抖落。


    原也說的計劃和他一開始的想法一致,直接在社交媒體上發聲,簡單粗暴。他說雖然自己並沒有直接性的證據,但在這七年間他們還是找到了一些關於於澤的負麵傳言。當時原也說的是,雖然這個武器是木劍,太小巧,但也不要忽略它的力量哦。


    宋其鬆都能想出原也說這句話時的模樣,肯定是眼睛圓圓盯住他,表情萬分的誠懇,像是要所有力量都在他臉上體現,要所有人從他麵上窺見一萬顆的真心。


    但一開始他確實太過於緊張原也的情況,總想著懷柔,先入為主地忽略了原也自有的力量,他將原也看得太脆弱,但事實是他擁有著不破不立的絕對勇氣。


    掛斷電話前原也說的倒數第二句還是不要害怕,宋其鬆應好,而最後一句他告訴宋其鬆:「我很愛你,我等你迴來。」


    鬆子迴答他:「很快很快。」


    「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


    宋其鬆不用問便知道是甘淑。


    「進來吧。」


    甘淑推開門,一眼便瞧見宋其鬆像影子那樣寂寂流淌在房間。


    她嚇了一跳,打開燈瞧見他麵上的血又是一驚。


    「發什麽癡。」甘淑走近了些,看到他腳下的碎瓷片又問,「他拿杯子砸你的啊。」


    宋其鬆嗯了一聲。


    甘淑手邊沒濕紙,便扯來紙巾給他:「你擦擦。」


    宋其鬆接過,但血液早已幹涸,他擦拭也隻能擦碎點幹澀的碎末。


    甘淑問他:「你們這是說了什麽他發這麽大火?我看他剛剛下來人還正常的很。」


    她自然也是知道他們這些事。


    消息剛爆出來時她也叫著自己手下的人幫忙給壓一下,後來見著宋汀也參與進來,便想著觀望一陣看看他具體什麽態度。


    的確看出來了,是絲毫不顧及宋其鬆,像是要製他們於死地的態度。這幾天她也跟著探了一下宋汀的看法,本以為他會像他行事手段那樣暴怒,但事實卻是他在談及此事時神情更像在玩樂。


    甘淑懶得理解他的思維。


    甘淑還在說:「你不就談了個男的嗎,這有什麽大不了他又不是沒見過,怎麽氣成這樣。」


    宋其鬆冷冷:「就氣了丟杯子那一瞬。」


    宋其鬆想宋汀那一瞬的憤怒並非針對於他的性取向,更像是一種閾值達到極點的爆破,對於他生出自我意識的壓製。


    氣出完,閾值不變,便又一切迴歸正常。


    宋其鬆:「他是個瘋子,沒辦法拿正常思維理解他。」


    甘淑覺得他說的對,宋汀這個人太不好琢磨:「你收拾一下吧,下去吃飯,等下態度也別太沖,你們真要打起來了我還要勸架,哪怕隻是假裝都很累的好嗎。」


    宋其鬆迴她:「那到時候你還是要擔待些。」


    甘淑無語,她倒也沒製止:「那你打的時候注意點分寸,現在保險受益人還不是我呢。」


    說話間宋其鬆去洗手間接了一盆水,他就著鏡子將幹涸的血跡擦盡。


    走前甘淑突然問他:「你們是真心的嗎?」


    宋其鬆抬眼看她。


    水滴從睫毛垂落,他皺了下眉。


    「別這麽兇盯別人,」甘淑彈他腦瓜,她挑著眉望他,「需要我幫助嗎?」


    宋其鬆很警惕:「你需要什麽?」


    「什麽叫我需要什麽,我在你心裏還這麽壞?」甘淑道,「你小時候生病不都是我來照顧的,你以前還叫過我媽呢,真是升米恩鬥米仇……」


    宋其鬆沒接話,又鞠了一盆水潑在臉上,水接觸到傷口刺得他更清醒,他隨手扯了一張紙巾便準備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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