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很仔細。」宋其鬆誇他。


    原也洋洋得意:「一般一般。」


    孟思嘉戳破他:「難道不是因為你也經常穿錯?」


    原也比了個噓:「不要拆穿。」


    「哎你們這群小混蛋來了啊。」老秦剛好結束自習,正準備陽台放鬆一下抽根煙便眼尖看見自己曾經的學生。


    向時齊立馬將原也先前推一步,眉目之間盡顯炫耀:「怎麽樣?」


    原也知道自己應該像貓和老鼠裏麵的傑瑞那樣挺起胸膛,但老鼠怕貓這是天性,一看到老秦他就止不住想把自己縮成球。


    老秦從鼻子裏哼氣:「不錯。」


    向時齊不滿意這個評價:「老師你再看看呢?何止是不錯,簡直是油光發亮。」


    孟思嘉說他:「這話說得跟養寵物一樣。」


    接著她就拍拍原也:「叫老師。」


    原也努力露出乖巧的笑:「老師好。」


    老秦笑他:「真怵我到現在啊。」


    原也乖乖搖頭。


    隻是這行為怎麽看都與其模樣相悖。


    秦先學知道自己當時管他太嚴,但就原也那會兒那個情況他不多照看著他怎麽能過意得去。


    他仔仔細細打量了原也半晌:「確實長大了。」


    也長好了。


    那會兒原也剛入學時他父母專門來找他談過一次,言辭之懇切態度之真情讓秦先學忍不住多次許諾一定好好照看,剛開始時確實草木皆兵,看原也比看自己家剛兩歲的小女兒還要緊張,更慶幸一切努力並非徒勞,再怎麽說也擔起了人民教師這個稱號。


    原也莫名眼眶發燙,他垂下眼睛,低低應他:「嗯。」


    秦先學一看就知道這是要哭鼻子的象徵,馬上轉移了話題,看向宋其鬆:「這是?」


    向時齊接話:「我弟,宋其鬆。」


    秦先學揚起眉毛眼睛發亮:「久仰大名啊。」


    宋其鬆哪敢接這頂帽子:「沒有沒有。」


    「我可真知道你。」秦先學說,「初中部那群老師天天給我念叨這幾年聰明小孩多啊,叫等你們升了高中讓我好好把握住,但可惜就差了一屆我就能教到你們。」


    原也知道鬆子讀書厲害,但沒想這麽厲害,他悄悄對向時齊說:「我現在覺得你是對的了。」


    向時齊沒跟上他節奏:「對什麽?」


    原也幽幽接話:「美強慘係統。」


    向時齊握手:「英雄所見略同。」


    -


    向時齊和孟思嘉被老秦拉著去自述早戀,原也藏得好,秦先學絲毫沒發現他和宋其鬆之間的端倪。


    現在他倆正在樓梯間打轉,更準確來說是原也坐不住,下課間每走過一個學生他都要默默在心裏說一嘴啊啊陽氣好重好想跑。


    宋其鬆牽住他的手像是牽住一隻風箏:「要不然我們先逛逛學校?」


    原也不知道學校有什麽好逛的,他又犯懶:「我早已和一中相看兩相厭了。」


    宋其鬆笑他:「你在這裏也呆了六年嗎?」


    六年,多漫長的數字,原也想自己在這裏呆三年早已足夠,但坦白來講他的高中比大多數人要幸運,遇到了長久的朋友,也遇到了無數顆嗬護他的心。


    他在這些友好的善意中徹底完成自我修復,他反感高中禁錮式的學習反感不自由,卻從不後悔來到這裏。


    原也搖頭:「沒有,我高中是轉學來的。」


    宋其鬆明了:「是因為家長工作變動嗎?」


    「……」


    原也罕見沉默,他遲疑,說出口的話卻是答非所問,他向宋其鬆拋出另一個問句:「…你沒看嗎?」


    要看什麽?


    宋其鬆恍覺自己摸到了秘密的一角,他心跳擂鼓,他意識到了原也在說什麽。


    「…沒看。」宋其鬆說,他握緊原也的手,語速急急得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我不想通過別人的眼睛來了解你。」


    多漂亮一句話。


    原也淺淺地笑了,他側目遠眺,操場上學生正在整齊劃一做著廣播體操,這短短幾秒中,宋其鬆沒有聽見任何心聲。


    是寂靜的空白。


    嬉笑聲、腳步聲、朗朗書聲,甚至風聲都猛烈,但宋其鬆就是沒在腦海中聽見任何屬於原也的聲音。


    原也沒有思考、沒有糾結,話語似流水那樣泄出,像是早已反覆演練過上千次那樣:「你可以看,講不好別人說的其實是對的呢?」


    宋其鬆不相信:「我隻相信我看見的。」


    語氣好堅定,連握住他的手都緊了又緊。


    原也轉過頭看著他笑,眼睛彎彎:「逗你的啦。」


    宋其鬆卻不覺得,方才他分明一點都沒聽見原也的心聲,沒聽見任何猶豫的打轉或者是逗弄的狡黠。


    他看見原也繼而又垂下眼瞼,情緒似是雨季低沉的天,他聽見原也又使出他慣有的技倆。


    「因為當時家裏出了一點點點點的問題。」


    比平時多了兩個點。


    原也手指比上了更細小的距離,眼睛半眯著,似乎在穿針引線。


    線在哪裏?針又是誰。


    宋其鬆摸不清這透明的線,抓不住這切實的針,甚至他都恍覺自己抓不住原也。


    宋其鬆蹙眉,心跳亂著節拍,他有種奇異的感覺,麵前原也並非渾然天成的上好瓷器,相反是被敲打擊碎後無數碎片重新組合而來。他想安慰,卻發現自己甚至找不到一個豁口,原也似密不透風的網,宋其鬆被籠罩其下,以為早已知曉所有,但實際上自己隻存在於網的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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