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自己的階級、明晰自己的價值,於是便認為所有人都同樣利益薰心,他推諉、抗拒、或是虛與委蛇,這不是錯的,但卻讓他錯失許多真切的東西。他無法感受生活,生活便就此冷落他。


    「時間具有被浪費和試錯的功能,再說了你還那麽小。」


    宋其鬆糾正他:「是年輕。」


    原也態度極好,立馬改正:「再說你還那麽年輕,浪費時間多走點彎路太正常了,也完全沒有關係,大不了你再哭幾下。」


    宋其鬆抬起眼睛,他撇撇嘴:「不要哭。」


    原也太可惜,他總是懷念朦朧淚光中鬆子亮晶晶的眼睛。


    但他擅長順毛宋其鬆:「那就不哭。」


    鬆子覺得他安慰得好無賴,但偏偏又有奇效,方才鬱悶的心情一下煙消雲散。


    正巧一曲結束,餘韻悠長,主持人聲音再次響起,她倒數:「現在還有十秒鍾!」


    向時齊他們跟著倒數:「九!」


    「八!」


    鬆子趁亂親吻原也的額頭:「這是我元旦時候最想做的。」


    「七!」


    原也摸摸眉心:「元旦時候的鬆子原來這麽膽小。」


    「六!」


    他又問:「那現在你最想做什麽?」


    宋其鬆搖了搖頭:「都不想做,都擁有了。」


    但如果真要說他想做什麽的話,宋其鬆想了想:「最想和你一起浪費時間。」


    一起像兩人三足那樣腳綁著腳走彎路,到時摔倒他想他們都會笑作一團。


    「三!」


    原也答應得好爽快:「好呀。」


    「二!」


    「那就一起浪費時間。」


    「一!」


    「朋友們新春快樂!」


    遠處再度開出團團焰火,此起彼伏,遙遙的,人群似乎共振同一片歡唿。


    又是新年。


    廣播台中主持人的聲音還在繼續:「新的一年已到來,祝大家龍騰盛世,瑞氣盈門!」


    「給你。」原也將一個紅包塞進宋其鬆手心,「新春啦,祝你龍行龘龘前程朤朤。」


    這些詞語他今早學今晚用,但也後悔怎麽不把後麵的祝福詞多記一些,那些漂亮的承載著所有愛的字眼本應都跌落在宋其鬆身上。


    紅包好燙,像是承載著他的體溫,作為載體連接兩人的溫度。


    宋其鬆不想收下:「我不需要。」


    原也狡黠地眨了眨眼:「不止是紅包噢。」


    宋其鬆掉入他的圈套:「那還有什麽?」


    原也雙手比了一顆心的形狀,他將這顆心搖搖晃晃貼在宋其鬆手心:「還有來自我和我爸爸媽媽對你的喜歡。」


    喜歡比真金貴重。


    但真金也必不可少。


    紅包鼓鼓囊囊,宋其鬆不用猜就能知道裏麵藏了多少重量的喜歡。


    他知曉自己不該再推辭,但現在手上卻沒有任何能迴禮的,他表情明顯有些窘迫,又似是對自己的責怪。


    「我下次,」宋其鬆急急打住,他給定一個明確的時間,「我明天再給你補。」


    怎麽會需要補呢?原也不喜歡這個字眼:「不需要補,我們之間怎麽能是這樣的關係。」


    他佯裝生氣,這表演太拙劣,更何況宋其鬆還聽見此時他神遊一般在想:[假裝生氣有沒有用,哎呀鬆子到底為什麽那麽笨。]


    宋其鬆第一次被人說笨,他無法反駁,似乎正如原也想的那樣,他在愛情中總是差那麽一點天賦,不懂表達不懂接受更不懂如何正確長久的維繫,唯幾會做的便是時不時沉默的自省,或是學著原也愛自己的模樣去愛他。


    他嚐試摸清原也的心:「那你需要什麽?」


    這句話更可惡,選擇權竟一下拋給了自己,原也想自己不能做一個無理取鬧的戀人,他是哥哥是年長者,他應該要做出正確的引導。


    「沒有必須的需要,如果非要說的話是需要你。」


    話如此直白,落在鬆子心裏卻是橡膠做的小錘,不輕不重在他心間敲了一擊。


    他沉思,試圖從中抓住邏輯的脈絡。


    向時齊聽不下去,他朝原也伸手:「我也要。」


    孟思嘉打他:「別人的事你摻和什麽?」


    向時齊幽幽:「你倒成為了他們愛情守護者。」


    孟思嘉糾正他:「這叫有來有迴。」


    之前是原也懵懵懂懂被她拽著充當他們的哨兵,現在輪到她了,孟思嘉想自己無論如何都得擔起這個責任。


    向時齊自討沒趣,索性發動大奔:「走,你們趕緊各迴各家去。」


    車輛啟動,行駛過橋,行駛過歡唿的人群,行駛在煙花之中蒼穹之下,渺滄海之一粟。


    宋其鬆還在想,他似懂非懂,但戀愛中的心緒往往同頻如同複製,他正試圖從理解自己的角度去猜原也的心。


    原也看他蹙眉模樣就知道他又鑽了什麽牛角尖,最後他捧起他的臉:「不要再想啦,其實你親我一下就足夠。」


    宋其鬆還不知道自己的親吻如此具有分量。


    向時齊真的不願再聽,一個急剎車在原也小區門口停下,他透過後視鏡看向那朵蔫壞的白菜。


    「到了乘客,快下車吧。」


    壞白菜念念不舍,甚至都掙紮出一句:「要不然來我家?」


    孟思嘉打斷他:「原也你清醒點。」


    原也清醒了,但每次分別時鬆子看向他的眼神實在曖昧又可憐,他在這時總神經兮兮把自己帶入什麽救風塵浪子,恨不能憑空變出一件披衣覆於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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