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鬆偏過頭去看他,寬大的帽簷在他臉上打下十足光影,露出點下巴,表情依舊隱在黑暗裏。


    「我之前聽學長學姐他們說第七食堂還可以,哥你吃過嗎?」


    「吃過。」原也頓了下,像是在猶豫還要不要繼續說,「七食堂的菜算辣的,口味重的話吃起來應該還好。」


    「那我應該挺適合那個食堂。」宋其鬆說,不動聲色拋出邀約,「等開學後哥你能帶我去嗎?」


    原也猶豫了一下,答應他:「好。」


    今天原也的表現簡直都能用乖巧來形容,對比之前那句弟弟我們可以等下再聊天嗎,剛剛的原也就像是換了個芯,一路走來問什麽什麽都迴答,雖然依舊時不時在神遊,但勝在態度端正。


    隻是最後原也的動作實在讓他琢磨不透。


    到他那棟單元樓後原也遲遲不上,眼神盯住他又一下轉移至自己的鞋尖,像是對他有什麽話要說。


    宋其鬆本來想等他,但看他憋了好幾次都說不出來後索性作罷。


    他低下頭,問道:「哥你是有什麽話要給我說嗎?」


    原也抬起頭,望向他的眼睛,宋其鬆的眼睛看起來比一般人都要黑,原也在看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出神到那種有著濕漉漉眼睛的小鹿身上,真心話湧起來好幾次,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


    「沒什麽。」原也最後說。


    -


    原也真以為自己沒什麽。


    按照以前他的生活習慣此時他早已倒頭就睡,但記憶裏依舊停留著莫名指尖相觸的觸感,最後便是宋其鬆的那雙眼睛。


    他剛剛本來是想直接問宋其鬆是不是對他有好感的,如果迴答是是的話他就直接拒絕,如果是否的話他也能泰然處之,但是這些話到麵對他那雙眼睛時全失了效。


    那個時候原也想的是如果自己拒絕的話他會不會開始傷心?


    就像小時候自己在片場流淚一樣,哪怕是虛假的眼淚,都隱藏著一點點碎片狀的真心。


    所以他選擇沉默,拖了又拖,一直拖到單元樓下,哪想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我有一個朋友。」


    原也撥通翟一凱電話,看向電腦屏幕,上麵密密麻麻都是各類情感谘詢問題,他學著各大網站情感問題的開頭說道。


    翟一凱嗤一聲:「得了,就是你吧。」


    被戳穿原也也不惱羞成怒:「好吧,被你發現。」


    「又是你那個隻認識兩天的女孩的事?」翟一凱說,「我告訴你啊也子,這你肯定是出現幻覺了,不是哪個小姑娘會對你兩天之類就感興趣啊?你是怎麽的出來這個結論的,現在也不是春天啊。」


    原也任由自己陷進懶人沙發裏,很認真思索了一下他說的:「因為他碰了幾次我的手?」


    翟一凱:「……」


    翟一凱感覺對自己這倒黴舍友的無語已經要天地可鑑。


    他實在好奇:「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本以為自己已足夠普信,哪想平時一聲不吭的原也竟然給自己憋了個大的。


    原也有理有據道:「別人看起來都不喜歡我,不喜歡碰我,也不喜歡跟我說話,雖然我也沒有很想說話,但事實就是他們都不怎麽跟我接觸。」


    確實,原也身邊的朋友少之又少,在學校跟個隱形人一樣,同學們總會下意識遺忘他。


    但原也對這一點毫無怨言,他其實能意識到自己的奇怪,跟過多的人社交隻會讓自己不合群的那部分進一步展現在陽光下,他恐懼這樣的暴露,相反對他來說,隱匿在角落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保護色。


    「也,別人那不是不喜歡你,」翟一凱這句話重複了太多次,「他們隻是覺得你不好接近而已。」


    「我知道。」原也道,「隻是我不想接觸而已。」


    原也並不算什麽社恐,相反在他精力充足的時候他能很自在社交,隻是他精力實在太差,對於人生的定義也隻有躺平。


    所以朋友幾個就夠,他和他們維持著最舒服的狀態,他早已知足。


    但宋其鬆不一樣。


    原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不一樣——宋其鬆太主動了,原也還沒有遇到過這麽主動的人,這感覺就像是他對自己有利可圖一樣,但原也從不認為自己有什麽價值存在。


    「你剛剛不是還說你對那個學妹的感覺嘛,」原也迴憶了一下不久前翟一凱說的話,「你說想和她牽手擁抱和摸頭髮。」


    翟一凱都笑了:「那我也是跟她認識夠久了,再說了,你那隻是碰了一下手,你想想你一天不都要跟飯店老闆碰幾次嗎?」


    原也認真想了想,還計算了一下自己和早餐店老闆手指相觸的次數,得出的結果確實和宋其鬆差不多一樣:「你說得很有道理。」


    後又道:「那我要拒絕嗎?」


    這句話問得突兀,有一瞬間翟一凱都覺得不是在問自己。


    「拒絕什麽拒絕。」翟一凱扶額,「別人都不是喜歡你,估計就是對你稍微有點興趣而已,你就開始拒絕別人,這不太傷別人心了?」


    這話說在原也心坎上,他確實不願看到宋其鬆傷心的模樣,或者說,他感覺宋其鬆傷心起來的模樣肯定跟動物世界裏瀕死落淚的鹿很像。


    他不忍看到一隻鹿傷心,所以他不願看到宋其鬆難過。


    他這才鬆下一口氣,四肢都放鬆好多。他從來沒有麵對過類似於喜歡的感情,隻看過被拒絕的人流淚的模樣,不是喜歡就好,這代表著不需要拒絕,也代表著不會看見宋其鬆流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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