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圈子這麽大,總歸有陸大少爺也惹不起的人吧?」


    陸嶼洲滿不在乎:「那我就找我爸。」


    你爸不是在猴麵包樹裏嗎?


    聽起來好像是幼兒園小孩子賭氣,季渢說:「那你爸爸也惹不起呢?」


    「找我爺爺。」


    「你爺爺?」


    「找他燒香,讓他出來幫我帶走他。」


    陸嶼洲這張冷酷的帥臉講這種地獄笑話好像有這種格外的幽默,季渢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一笑,陸嶼洲便也彎起了眼睛。


    嘴角的弧度忍不住跟隨著季渢放大,陸嶼洲極少這樣笑,但是季渢似乎總有莫名的感染力,琥珀色的眼睛像湖底晃動的橋,季渢朝他靠近了一步:「陸老師,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嗎?」


    陸嶼洲臉頰立刻有些微微發紅,努力別過臉去。


    季渢輕笑了下,後退一步靠在牆上,用閑聊的語氣:「其實你剛剛說得挺對的,我確實是下意識會做這些事。」


    他這才開始聊起剛剛令陸嶼洲生氣的問題。


    先安撫情緒再解釋原因,季渢想要哄一個人的時候總是這樣妥帖而舒服的,跟這樣的人談戀愛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雖然陸嶼洲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到底享受了什麽。


    「我媽媽後來是很愛我,不過我應該沒有告訴過你,」季渢轉向他,扯扯嘴角,「她曾經試圖丟掉過我,不止一次。」


    陸嶼洲唰得轉過眼睛。


    「我爸跟我媽是未婚先孕,生下我之後他就跑了,那個年代一個單身女孩帶著孩子是很艱難的,她完全可以扔了我再找一個好的。」


    「但也許是從小就比較敏銳,我在她第一次帶我去遊樂場的時候就感受到了,我拽著她的手,拿了棉花糖跟她說媽媽先吃,說我最喜歡媽媽要跟她一輩子不分開。」


    下意識地,讓自己成為群體中有用的,可以提供實際或者情緒的價值那個人,以換取自己不被群體疏遠和拋棄。


    這種行為幾乎已經成為一種習慣,那是幼年時一次一次討好才能烙下的痕跡。


    雖然最後媽媽愛他,或許是因為他乖巧孝順,或者最後朋友喜歡他,是因為他風趣爽快,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反正季渢有這樣的能力——乖巧的兒子、可靠的隊長、仗義的朋友、大方的上司,或者是……漂亮又妥帖的戀人。


    反正他這樣的能力,所以原因是什麽,又怎麽樣呢?


    陸嶼洲對待其他的事情一向淡淡,可此刻似乎看出了季渢眼中未盡的話。


    他的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幾乎是脫口而出:「但是我不是。」


    不是什麽呢?


    不是因為覺得季渢漂亮才跟他上/床,不是因為覺得他床技好才追到戀綜,不是因為他帶自己迴家才給他做飯。


    那還能是因為什麽呢?


    除去這些,還能是因為什麽呢?


    陸嶼洲怔住了。


    「陸嶼洲。」


    季渢望向他,眼眸深深,夕陽映著他的臉頰:「你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個人會完全愛另一個人的全部嗎?」


    「相信。」


    陸嶼洲迴答得幾乎不假思索,季渢笑了:「幼稚。」


    「如果愛不是全部,」陸嶼洲微微皺起眉,對他的說法並不贊同,「如果愛一個人隻能愛他的光鮮亮麗,隻能看到他對自己有用的一麵,而不能去體會他的痛苦擔憂的話——」


    「那怎麽能夠叫做愛呢?」


    陸嶼洲言之鑿鑿,以至於季渢盯著他的眼睛:「那愛情呢?」


    剛剛停住的疑問猝不及防撞進心底,陸嶼洲偏了下視線:「那當然……也是一樣的。」


    「哦,」季渢彎起眼睛,「可是我之前還聽到過一句話。」


    「什麽?」


    「愛是一個時期為了掩飾性/欲而想像出來的東西。」


    季渢緩緩靠近:「陸老師,你覺得這兩句哪個更有道理一點呢?」


    這不是他家萬年曆的那一句?!季渢從哪裏知道的!?


    陸嶼洲臉色漲紅,便看到季渢眉眼彎彎:「陸老師,你的標準變得有點快啊?」


    不過他到底沒捨得讓陸嶼洲太尷尬,抬手將他因為打人而弄歪的領帶給擺正,順帶看了眼他手中的木芙蓉:「這花要我幫你別上嗎?」


    陸嶼洲一點頭,季渢接過花,領口的手指順勢滑落到胸口,陸嶼洲注視著他低垂的眉眼:「這個……可以算禮物嗎?」


    不逢年不過節能算什麽禮物,更何況隻是路邊樹上的一朵花。


    陸嶼洲這話實在奇怪,又有些刻意拔高價值的嫌疑,季渢笑了,指尖在他心口處一頓:「當然不算。」


    「哦。」


    陸嶼洲點頭,模樣看起來似乎有些失落,便聽到季渢說:「送給陸老師的禮物,怎麽能這麽輕率呢?」


    「等下送你個更好的,嗯?」


    陸嶼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好。」


    果然是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季渢笑著為他將花別在領口,低垂的漂亮眉眼看起來很專注,鼻樑高挺,下方的嘴唇飽滿嫣紅,看起來……


    很好親。


    陸嶼洲的視線不由得從他的嘴唇移到領口,露出的脖頸白皙修長,鎖骨形狀分明漂亮。


    剛剛情緒起落後的餘韻使人變得繾綣,更何況這是狹窄幽深的小巷。


    陸嶼洲不得不想起,自上期戀綜結束,他和季渢,也快有一個月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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