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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雨過天晴,晴空萬裏,湛藍的天空上沒有一絲雜質,偶爾有棉絮狀的白雲慢悠悠的在藍鏡子似的空中飄蕩著,就像是為了今天的祭祀而特意準備的。


    班丹讓女眷傳話,說已經找好了替代的人不需要張寧夭了,而這事放在以前張寧夭是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現在愛誰誰,她不管了。這本來就是她們族裏內部的事和她一點關係沒有。駱非早就知道了祭祀的結果,他沒有和張寧夭說是頓珠替代了她,她知道雖然頓珠不是自己的生母,但是她的良心依然會感覺不安。


    大型祭祀廣場上,屋脊神的神像又赫然掛在山上俯視著眾生,五彩斑斕的風馬旗一如那天一樣,一圈又一圈的纏繞成一個拱形狀就像在保護著門巴族裏的族民,班丹覺母坐在屋脊神像前的台子上,左邊和右邊分別站著巴莫和央金。央金的表情很是著急,她並不知道今天的祭祀人選已經換人了,但是班丹勒令她哪也不準去就在她旁邊,她不敢違抗阿媽啦的命令,拚命朝著巴莫使眼神,巴莫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告訴她不要著急,但是她怎麽能不著急呢。


    過了一會,班丹覺母起身,拿著屬於她權勢的手杖一步步上前走到祭祀神壇邊,手杖‘咚咚咚’三聲扣地,表示儀式要開始了,巴窩們在班丹覺母的身邊起舞,這是求聖水的舞蹈,舞蹈開始時任何人不能說話,禁聲默默等待。音樂結束後,頓珠帶著神女麵具被兩個巴窩架著走到祭祀神壇前,央金一看那個身形應該不是張寧夭,但是這個可憐的女人又會是誰呢?她看著阿媽啦在跟她交流,但是卻聽不清她們說了什麽。“阿佳啦,這是你的時刻,是你為了全族人祭祀屋脊神,成為屋脊神的新娘,你應該感到高興。”班丹看不到頓珠的表情,但是卻能看見她眼睛的渾濁和無神。“班丹覺母,感謝你能賜予我這麽崇高的榮耀。”然後她大聲喊道“希望我門巴族榮耀萬年,永無病痛折磨。”班丹擺了擺手,兩個毒瑪上前,給她喂了安眠蠱,把她安放在祭祀神壇內。班丹一揮手瞬時火光四起,劈裏啪啦的聲音在偌大的廣場上迴響著,黑色濃煙向天空延伸,似要穿破種種,去追隨偉大的屋脊神。


    頓珠的身體燃燒了很久,最後神壇內隻剩下一些黑色的渣和白色的粉,毒瑪把壇裏的骨灰和黑色固體舀到一個缸裏,缸裏是前一天晚上從神山聖水求來的聖水,每個族人排著號,每人手裏拿了一個缽子,毒瑪給每個人舀了一碗,所有人拿著盛滿聖水的缽子,去到屋脊神像前三叩首後一飲而下。整個聖水祭祀儀式就這樣結束了,頓珠白姆的一生也這樣結束了,央金想上前安慰班丹卻被巴莫拉走了,遞給了她一碗示意讓她喝下去,央金看著這一碗混濁帶著腥味和臭味的水,不情願的飲下,液體順著她的嗓子緩緩向下,味道極其讓人難以接受,就像腐爛了的屍體的味道,令人作嘔。巴莫瞪著他,這是阿爸一年當中最嚴厲的一天了,好像這碗水下肚之後自己就能免於一死一樣,可是她知道她的靈魂已經無法安然在這個慢慢腐爛的身體裏度過,她能感受到她的靈魂越來越輕而身體卻越來越重,重到她已經慢慢無法再支配這個身體,好似支配這個身體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生命,這個生命比自己頑強,最恐怖的是她好像感到每天晚上沉睡時,自己的靈魂都能從身體裏出來,飄在身體之上和自己的軀殼對視著。


    班丹在神壇旁邊站了許久,久到自己的雙腿已經開始發木。她望著神壇內的殘渣,擦拭掉了滴落的幾滴眼淚,想起好多好多年前,阿佳啦對自己的往事。16歲那年,阿佳啦不顧家人的反對到大山的外麵求學,不過後來家人也漸漸放任她,因為那時候自己已經是大家公認的下一代覺母,已經悟透了阿莫啦的藏醫針。所以家裏人對阿佳啦並不再管,任由著她來。她最高興的是每年最熱的和最冷那幾天阿佳啦就會迴來,每次都給自己帶了好多書,裏麵有好多字她甚至都認不全。還是阿佳啦一個字一個字,一句話一句話交給自己。每次阿佳啦迴來的第一晚上她就會跑到她的被窩裏求著她告訴她在大山外麵的故事,阿佳啦說她也沒真正的走到外麵,隻不過在那裏她過著還是和在山裏不同的生活,雖然大家還是說著藏話,吃著糌粑和犛牛肉。但是那裏有高樓,有平坦的馬路,有四個輪子的車,有不穿藏服的人,和這裏的生活有些相似又有些不相似。她說她在學校裏,好多人一起學習,學校裏有一個巨大的閱覽室裏麵什麽書都有,不僅可以在閱覽室看還可以借迴去看,隻要在規定的時間裏再還書就可以了。她說著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書,我認識那三個漢子叫小婦人,可是那一串彎曲的漢語拚音我拚不出來,她告訴我這不是拚音而是英文字母。“英文?”她笑了,“這是和我們國家橫跨著一個海洋的國家,他們那裏的人擁有著白色的皮膚、黃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眼珠,我們的漢語拚音到他們國家就是英文字母。”她講完之後,我莫名的對大山的外麵有了些許憧憬。


    但是更多的卻是對未知的恐懼,我拱到阿佳啦的懷裏,緊緊的抱著她,跟她說我還是想在大山裏在自己家。她拍了拍我的頭嘲笑我“膽小鬼。”我也笑了,那時候我寧願做一個膽小鬼。如果說每次阿佳啦迴來是我最開心的那天的話,那麽她每次的離開是我最難過的一天,那一天也是我最刻苦的一天,我會藏到內殿對著穴位圖不停的練習紮針,直到頭上的汗滴落在自己手上為止。


    到底是什麽讓我和阿佳啦那種最讓人羨慕的感情成為了現在這個樣子,人的生命真的是非常脆弱,剛才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現在隻剩下一捧灰。


    山洞裏


    駱非趁著他們祭祀的時候,獨自來到了巴莫的實驗室,實驗室沒有上鎖,或許是巴莫大意了,駱非徑直走進去發現實驗室除了神秘組織的標誌之外並沒有其餘可以利用的東西。他深知這個村子裏的怪習,到處都是暗門弄的他現在凡是碰著牆就想要摸一摸,碰一碰。但是整個實驗室卻又有一種讓駱非覺得很奇怪的地方,但是具體是什麽地方他也不知道。在實驗室裏走了三圈,牆是全封閉的,如果有貓膩也隻能是那一麵從頭到底無縫隙的櫥櫃了。駱非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別的櫥櫃都是單獨的個體,隻有北麵的連體櫥櫃高到頂著天花板,櫥門也是金屬製他蹲下去,在櫥櫃的麵前有一些細微的沙子,這是實驗室裏其他地方沒有的。“看來這又是一個暗門了。”


    暗門旁邊的牆上沒有把手,沒有轉盤,通體白牆。麵前隻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各種實驗器材,那麽桌子底下呢,駱非按到了一個按鈕,櫥櫃大門從兩側開來,底下是滑動軌道,看來裏麵經常有人走動,應該不是存放東西之類的。駱非往裏走,櫥櫃大門隨著駱非的進入而緩緩關上。裏麵是一條幹燥的甬道,幹燥沒有刺鼻的氣味,駱非順著甬道往裏走了大約三分鍾,麵前又是另外一副景象,簡直可以用宏偉和壯觀來形容。裏麵光線不明,到處彌漫著血腥的味道,四周都是裸露出來的岩石,抬頭望去在看不到盡頭的地方吊下了幾十個不同大小的筐子,駱非看不見筐子裏裝的是什麽,他抑製住驚訝,整個地方大約有四個足球場大小,麵前是通往最前方的樓梯,駱非看到樓梯的盡頭是類似於一個寺廟的地方,通向寺廟的還有左右兩邊一共三條樓梯。兩邊一盞一盞的石燈籠跳躍著紅色的火光,石階有些古老,看似有沒有人整修,有很多地方已經破損,不小心走的話很容易摔倒。駱非數著一共是142級台階,他看到剛才吊在筐子裏的東西,像是蠶繭一樣,一個個包著厚厚的黑色殼,每個籃子裏少說也有幾十個,“這個應該就是蠱蟲了吧。”駱非自言自語著,他發現有些蠱蟲竟然還在扭動,他們竟然是活的!可是看那帶著黑色的殼上麵還浮著厚厚的一層灰,應該已經活了很長時間了,那麽他們在這裏麵是怎麽進食?又是怎麽排泄?到達頂端後,駱非再向下看時,已經看不清楚來時的路,整個建築應該是仿著苯教寺廟的樣子建造而成,這個牆體的顏色現在是看不清楚,仔細看應該是深深的朱紅色,掛著的風馬旗和裝飾的穗子都是金色的,盡管這個金色已經破舊不堪,頂上的塔也金色的,但是顏色也已經掉落了。奇怪的是寺廟裏沒有屋脊神和米沃佛的蹤影,隻供奉著一座棺槨,石頭的棺槨,用金色油漆描繪著某種咒語,隻有這種咒語應該是經常塗上去的,顏色是非常的鮮豔。感覺這應該不是供奉而是束縛著某種東西,那這種東西究竟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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