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諸伏景光的那一瞬間,貝莉還是有點不自在。她抓著萩原研一的衣角縮在他的腿後,隻探出半個腦袋警覺地看著諸伏景光。


    僵持了一會兒,想了想,貝莉還是主動走出來。


    「我會聽話的。」她說。


    貝莉今天穿了件白色泡泡袖的襯衫打底,外麵套了件豆綠色的背帶裙,淺金色的頭髮紮成丸子頭,將帶點嬰兒肥的小臉蛋完整地露出來——


    於是她因為牙齦腫脹而微微鼓起的腮幫子更加明顯,像是隻來得及將一側頰囊塞滿食物的小倉鼠。


    看起來這個牙醫確實是不得不去看。


    諸伏景光想逃,但他現在無處可逃,隻能硬著頭皮擔負起這個本不該由他來擔負的使命。


    「貝莉和景光乖乖地去看牙醫哦。」萩原研一笑眯眯地叮囑。


    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貝莉,於是他蹲下來,貼在貝莉耳邊說了一句話:


    「貝莉要聽景光的話哦?我們最最優秀的小女警貝莉肯定能做到的,是不是?」


    原本還有點不情不願的小姑娘立刻振奮起來。懨懨的小臉嚴肅起來,身子立正挺起小胸膛,有模有樣地舉起右手併攏,行了個歪歪扭扭的禮。


    「貝莉會做到的」


    說完她就自覺地放開了萩原研一的衣角,噠噠噠地跑到諸伏景光身邊,甚至還主動拉上了他的手指。


    這應該還是諸伏景光第一次被貝莉主動接近,他莫名有些別扭的受寵若驚。


    就像本以為根本不會親近你的小貓咪忽然翹起尾巴走過來,捏捏扭扭地用腦袋蹭了你一下。


    不過諸伏景光很快就從那種輕飄飄的不真實感中脫離。


    他抓著貝莉的手,看著她輕快地和萩原研一揮手再見,然後眼巴巴地用目光追逐著對方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


    直到再也看不見萩原研一,貝莉才依依不捨地收迴眼神,很小心很快速地向上掀開眼皮,掃過諸伏景光的臉。


    我們還不走嗎?


    她用眼神問。


    諸伏景光笑了下,反手握住貝莉的手。


    小傢夥一路上都很乖,不哭也不鬧,在電車上也知道緊緊地貼在諸伏景光的身邊,就算是手被握得有點緊也沒有嬌氣地吭聲。


    今天他們要去的牙科診所是專門為兒童看診設計的,診所內被設計成了森林的風格,牆壁上畫著許多活靈活現的小動物。為了緩解小孩子來牙科就診的心理壓力,診所內還將候診區變成了一個超小型的遊樂場。


    在前台填過問診表,諸伏景光問貝莉要不要去診所內的遊樂場邊玩邊等。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


    貝莉以為今天來診所隻是一場普通的檢查——


    就像之前發燒一樣,等醫生給她做一點簡單地小檢查,問問話,然後再給她喝甜甜的沖劑,最後再讓她可以天天吃一些甜絲絲的冰激淩。


    但當貝莉坐了一會兒,聽著診室內嗡嗡作響的電鑽聲和小孩子們一聲比一聲高的哭叫聲,她的心態逐漸發生了一些變化。


    開始慌張的小姑娘有點想躲,但她悄悄抬起眼偷瞄了一眼旁邊坐著的諸伏景光,觀察他依然顯得溫文爾雅的側臉,又強迫自己乖乖地坐好。


    她欲言又止,小小的臉蛋上出現了一抹與年齡不相符的愁思,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怎麽了?有點緊張嗎?」諸伏景光柔聲問,試探性地將手輕輕放在貝莉的頭上。


    貝莉搖頭,一臉認真:「沒有。你要小心一點,萩紮的丸子頭沒有小陣平的牢。」


    經過上次「花苞頭碰瓷事件」,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一在家裏狠狠突擊學習了幾天,終於算是勉強掌握了這門高深的手藝——


    鬆田陣平靈活的手指在編發上也占有極大的優勢。他擰著眉頭一臉桀驁地盯著編發視頻看了一會兒,在貝莉的頭上練習過兩次後,就能夠十分熟練地給小姑娘完成編發。


    萩原研一則依然在這一道上缺少那一點靈性。盡管他可以隨手給自己的半長發紮成一個小揪揪,但依然對貝莉的長髮束手無措。


    不過付出扯斷貝莉的頭髮、收到貝莉無聲的眼神控訴的代價後,萩原研一也算是勉強學會了如何給自己家的小姑娘梳上新髮型。


    今天的丸子頭就是萩原研一給貝莉梳的。


    「好,我會小心的。」諸伏景光忍住自己想要捏一捏貝莉丸子頭的衝動,含笑保證。


    貝莉發出一聲含糊的「嗯」作為迴應。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隻有電鑽聲和哭聲依舊。


    情緒是會傳染的,尤其是在小朋友之間。就像在幼兒園裏一樣,一旦有一個小孩開始放聲大哭,想要哭泣的情緒很快就會在群體之間傳播,惹得原本不想哭的小傢夥們也嚎啕大哭起來。


    貝莉也不例外。


    盡管她現在還沒有被傳染到忍不住哭出來的地步,但已經頻繁地用手指去抓自己的臉頰和腿,在白而薄的皮膚上抓撓出一道道紅痕。


    諸伏景光注意到這一點,有意想要出言寬慰幾句,但又怕自己開口會加深貝莉的不安——


    畢竟,他可是這孩子唯一一個不喜歡的大人啊。


    想到這裏諸伏景光沒忍住嘆了口氣,有點疲憊。


    他確實也挺想挽迴一些在貝莉心目中的形象,但奈何同期不給機會,甚至將絕對會被貝莉討厭的事情推到他頭上去。


    「你不要害怕哦。」又細又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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