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叫你什麽?”


    嗯?怎麽突然問這個?紅妝有些不解,想了想答道,“夫人吧...”


    隻是夫人嗎?撫雲好像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曾經對紅妝的喜歡了。


    紅妝靜靜的看著撫雲,纖密的睫毛輕撲,似是在等著撫雲答話。


    “其實...”撫雲頓了頓,“夫人如果喜歡,可以。”


    什麽?“你叫我什麽!”紅妝忽然全身一僵,輕淺著唿吸,猶豫的試探著,“可以什麽?”


    “不對嗎?”撫雲淡淡一笑,“可以陪你一起。”


    沒有讓紅妝發覺的內傷還無時無刻的糾纏著撫雲,自不量力,向來不是撫雲。


    帶著他們安全出來了,自己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更何況,自己日後恐怕也不好再隨意動內力,又沒了門派,局勢已經穩定,自己也再不能做些什麽了。


    或許撫雲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一個毫無說服力可言的,糟糕的借口。


    成不了江湖的救世主,倒是能做紅妝一人的夫君,也算如願,最是如願。


    “終欽門已無,百花夭該有自己的歸宿,我本已不是盟主。”或許是怕紅妝看出端倪,撫雲開始一反常態的解釋了起來,“一個閑人,倒是你,不同。”


    不同?不同個屁!紅妝一口氣認定了,自己這個時候要是再遲疑,簡直就是腦子裏進了那個火雷了!


    “我不是!嘶~”一個激動,紅妝倉促的想要爬起來,卻不小心牽動了身後的傷口,疼的把持不住,又重新跌迴了撫雲身上。


    “當心!”撫雲趕忙伸出手將紅妝護在了懷裏,臉上倒沒什麽變化,眼中卻是一片心疼之意。


    紅妝自然是早已被千錘百煉淬的不在意疼痛了,不過當著撫雲的麵,自然還是得憋著嘴皺起眉頭,才不算是浪費了一次機會。


    “痛了?”果真有效,撫雲擔憂的坐起身,護著紅妝趴在自己腿上便要檢查紅妝的傷勢。


    當然,在紅妝狡黠一笑抱住了撫雲的腰時,撫雲總算明白自己上當了,這樣無腦的小伎倆,原來也能騙過自己。


    “你啊!”


    紅妝順勢撐著身子爬起來,摟住了撫雲的脖子不放,“天天就趴著,也太難受了!”


    撫雲當真是一陣後悔,就該讓她看看自己身後的傷,從後頸到腳腕,皮肉全都炸得稀爛頭發都被燎了不少,若不是撫雲挑著幫紅妝修剪過,現在怕真是沒法看了。


    好在,頭部被重緣和撫雲當時全力打出的內力護了一護,要不然,現在哪裏還能在這裏嘚瑟。


    “傷不好些,如何離開?”撫雲著意蹙了蹙眉心,當真是怕自己會壓不住她。


    “可是...傷好,也要太久了吧!”紅妝雖然沒見自己的傷,不過依稀感覺著,沒個一年半載怕是肯定好不利落的。


    “那要何時?”殊不知,這四個字問出,撫雲表麵一片輕描淡寫,心裏卻早已驚濤駭浪風雨不寧,縱是不溫不火的神色,眼眸也流淌不斷了。


    “明日!明日我便能交代好!”


    這是,承了紅妝全身上下所有非自己所致的,大大小小致命的不致命的傷口。接著紅妝從不明事理到看淡江湖。續著紅妝從孩童,到可為自己擋風遮雨的女子。


    第一次見他,便是受了傷崴了腳,再到自己第一次被他人所傷,便是和撫雲做戲的那次武林大會。


    那時,自己並不知對錯,亦無感於生死,無情於世間。到如今,自己會為他人而喜憂,會為一人而牽心,為他所不顧性命的保護他與自己背道而馳截然相反的善。


    曾經習慣性的偽裝和利用,始終都是在索取。而自己真的願意麵對這所有的惡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那樣不堪。以惡治惡,光明磊落。


    撫雲,你看看,自己已經明白了你的言傳身教,已經懂了,當初你極盡溫柔細致,不過是想教自己去愛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滴滴點點。


    自己,真的已經能站在撫雲身邊,對等的,站直腰,告訴他,自己有多麽的喜歡。


    在撫雲眼中,紅妝不過歪了歪頭的功夫,而在鏡中所映,撫雲隻是微微一怔,便將紅妝不輕不重的攬入了懷中,有些貪戀的吸食著那讓他失了魂的氣息。


    果然,紅妝對於和撫雲有關的事,更加雷厲風行,縱然是叫撫雲抱著,也一點都沒耽擱,一大早的就已經和撫雲離開了釋影穀。


    沒再見任何人,紅妝隻見了小意,和小意交待了清水司事務,最後一句剛結束,紅妝便沒有一絲絲的猶豫的叫撫雲帶著自己離開了。


    不見送竹和天閑,因為自己實在是狼狽,那時徒增傷感和尷尬,反而不美。


    不見重緣,因為對於重緣,早已不必言語和相見。或許自己想什麽他並不在乎,隻要知道自己好,其餘的,他什麽也不會多問。這是這輩子也無法再抹去了的默契。


    不見仇無淚,是因為,吵得頭疼,還要被問東問西,著實麻煩。


    不見其他人,是不喜歡客套,也不願意再浪費時間。早一秒從這裏離開,自己便與撫雲多了一秒。


    馬車和船隻都慢悠悠的,一來,撫雲怕顛簸,會擾了紅妝的傷。


    二來,紅妝自己也想好好看看風景,從今往後便是閑人了,可不是得享受享受這愜意。


    最終,惦記著這次重新夢醒,便是在涅華國曾經炎懿國境內的康陽鎮,隱姓埋名,還是迴到了那裏。


    撫雲當然是不會記得當日自己是如何用三百兩黃金帶走了紅妝,紅妝卻記起了那日癡傻的自己,和一眼萬年的撫雲。


    看來,那時,他還不曾忘記...


    他是什麽時候忘記的?為什麽會忘記?現在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了,紅妝也不再去鑽牛角尖深究,開開心心的看著撫雲在康陽鎮後的一座山林裏建了一樁樹屋。


    桃花在遠處的峭壁上才有,為了紅妝能吃上桃花糕,撫雲特意折了一支,移迴了樹屋前。


    紅妝日日趴著養傷,撫雲就圍了院子,還在院中種了些菜,桃花樹苗也越來越多。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越發證明了活白骨並非浪得虛名。像紅妝這樣,但凡剩了半口氣的,活白骨還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僅僅半年,紅妝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隻要不太用力,也不會怎麽樣了。第一天能躺著睡覺時紅妝真的是感覺自己的春天都來了,當然那時的確是春天了。


    如今,已經快要入秋了,夜裏發涼,紅妝自然心裏大喜。


    剛來樹屋,撫雲便以紅妝養傷為名,說什麽也不肯再睡再紅妝身旁了,隻是在紅妝旁又做了個小榻,日日便睡在那裏。


    紅妝念著,撫雲已經陪著自己出來了,又是為了能讓自己的傷好的快些,隻好不情不願的應了下來。


    冬日最冷的那幾天,撫雲才看著紅妝哆嗦的委屈,心疼不已,抱著紅妝睡了幾日。


    一待天熱了,便毫不心軟的重新迴了他的竹榻。


    現在不同了,紅妝已經可以自己下床稍稍走動了,加上天氣轉涼,紅妝料著,撫雲再沒有理由拒絕自己了。


    當然,讓紅妝如此信心滿滿的,自然不隻是這些,主要是,紅妝已經知道了,撫雲並非是排斥自己的。


    紅妝的傷特殊,每次洗澡都隻能泡著活白骨的藥浴。


    三日一次,總是撫雲替著紅妝換衣擦身的。紅妝泡著藥浴時,撫雲便會另燒一桶清水,裏麵泡著芝麻葉,替紅妝濯淨那三千鴉絲。


    頭次不著寸縷,紅妝還是有些吃羞不自在的,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撫雲的目光,總是那樣清透澄明,帶著昭然若揭的愛意,沒有半分情色的交雜,隻是完完全全的看著自己的愛人。


    紅妝睡覺,撫雲得了閑,便跑去小書房研究起了吃食。


    不試倒是沒什麽,一試,撫雲才知道原來自己會這麽多菜色。


    憑著直覺而做,撫雲盡力的每日都替紅妝換一個口味,漸漸也試出來了,紅妝喜歡辣的。不喜歡太鹹的,最不喜歡甜的,吃不了酸的。


    不過,倒是不挑食,撫雲做什麽她總是都會吃的,隻不過吃的多少略有不同罷了。


    紅妝不怎麽喜歡胭脂水粉還有首飾這類的東西,除了她手上那枚桃花玉鐲,還有自己送她的那個相思鈴。


    當然,還有紅妝日日不離身的那個銀製的長命鎖。紅妝從未提前,撫雲卻隱隱猜得到,怕惹了紅妝難受,也未曾多問。


    不喜歡這些東西也不是不能理解,撫雲發現,紅妝其實並非是不喜歡,隻是嫌麻煩而已。有時心情大好,紅妝也會用著玩玩。


    既如此,撫雲便也沒有了不替紅妝備著的道理了。


    紅妝悠閑地看著撫雲來來迴迴的忙活著,恍惚間,竟覺得已經迴到了當年。


    隻字片語從未提愛。可這一樁樁一件件,大到樹屋小院,小到一日三餐,又有哪個不是撫雲的愛呢?


    看在眼裏,放在心裏。


    他不會離開自己。紅妝一天比一天更加確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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