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文若囊中羞澀,心想:“月香山莊的孫飛燕,出身豪門,大富大貴,不如讓她來請,都是同門師兄妹,無需計較太多。等日後自己有了錢,再還她便是。”


    昨日,納蘭文若登門致歉,孫飛燕當時就覺得他不懷好意。今日一見,果然不夠誠心。


    納蘭文若一路上陪著孫飛燕,盡說些無稽之談,議論起師門的長長短短。孫飛燕也無心理會,一直想著心事,暗暗後悔今日跟他出來。


    納蘭文若是個及時行樂的浪子,心性散漫之人,以消遣解悶為重,他見慕容俊才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拉著他說:“不妨去聚仙樓一聚。”


    一進聚仙樓,納蘭文若找了個上座,大馬金刀坐下,高喊:“小二,點一桌好菜,再來一壺好酒。”


    菜還未上齊,酒已經端上來。慕容俊才二話不說,拿起酒壺就喝,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


    上官佳木眼饞得不行,拿起酒壺朝自己的杯子倒了倒,卻是一滴不剩。


    納蘭文若倒也豪邁,瞪起眼睛,拍案大喊:“小二,再來一壇好酒,我們兄弟要喝個痛快!”


    今日在聚仙樓打雜的乃是呂誌丘座下弟子餘小餘。


    還沒等他歇足了腳,樓上已經喊了三迴。餘小餘端著一壺酒,沉著臉走來,沒好氣地說:“今日雖說掌櫃的吩咐過了,過節的時候不管你們,但也得悠著點,聚仙樓的酒可不便宜。”


    納蘭文若側著身子,斜視打量著餘小餘,“還怕老子少你錢不成?”


    餘小餘滿臉堆笑,卻是皮笑肉不笑,“這可不敢說,來的便是客,我就得小心服侍著,誰讓這是咱們墨老板的生意呢,隻是平時沒見過你這麽闊綽過。”


    納蘭文若不耐煩地一揮手,“少管閑事,忙你的去吧。”


    餘小餘哼了一聲,悻悻地走開了。


    納蘭文若又向孫飛燕抱怨:“實在掃興,平時這小子沒事就總愛和我過不去,今天要不是你在這兒,我早就上去教訓他一頓了。”


    孫飛燕勸說:“他也是好意,你們少喝點吧。”


    此時,慕容俊才悲從中來,猛地站了起來,歪著頭說:“今天咱們非得一醉方休,喝!”


    納蘭文若忙來斟酒,慕容俊才一仰脖,一口氣灌了下去。


    納蘭文若跟著喝了一杯,辣得他擠眼搖頭,直唿過癮。


    一時菜也上齊了,酒也備足了,幾兄弟在樓上吆五喝六,搖起了酒令,全然不顧一旁的孫飛燕。


    慕容、上官、南宮、納蘭四兄弟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互相勸酒敬酒,好不痛快。


    納蘭文若早打好算盤,最後喝得東倒西歪,找個由頭讓飛燕來付錢,反正不用自己出錢,點的都是人參、熊掌、爆肚、龍膽、鹿獐麅兔等等名貴菜肴,山珍海味,四時羹調,美酒美味,樣樣俱全。


    納蘭文若見孫飛燕隻在一旁幹看著,忙給她夾菜,“吃啊,趁熱吃。”


    孫飛燕客氣了一下,微微嚐了幾口。


    他們四兄弟這幾個月來,被師父苦苦折磨,壓抑了許久,此時終於可以大吃大嚼,毫無顧忌地痛飲一番,如餓狼般將肚子塞得滿滿的。


    慕容俊才心情不佳,借著酒勁說:“師妹,今天我跟你說句心裏話,咱們在一起也快一年了,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孫飛燕看他今日有些失魂落魄,像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腦子裏麵思索著要怎麽誇他。


    未等她開口,慕容俊才把酒杯往桌上一摔,“我哪點不比陳長林那小子強了?小七師妹怎麽就看上了他呢。”


    說著,嗚咽哭了起來。


    納蘭文若和孫飛燕兩人剛要去安慰,誰知慕容俊才一甩膀子,當即就想開了,“罷了,罷了,人生苦短,咱們該喝喝,該吃吃。”


    納蘭文若笑說:“慕容兄,這山上的美女多的是,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可不是大把。”


    慕容俊才喝得醉醺醺的,“對,咱們喝酒,今日喝個痛快。”


    說著,納蘭文若又各自斟滿,一飲而盡。


    上官佳木不用旁人幫忙,自己把酒杯斟滿,和幾位兄弟開懷暢飲起來。


    慕容俊才醉意漸濃,又對一旁的孫飛燕慘笑:“我鮮卑慕容也是北魏皇族後裔,未料落魄至此。師妹大家都是自家人,我幾兄弟之前多有得罪,還請師妹不要見怪。有句話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我文若兄弟雖然行止荒疏,言語無稽,倒也仗義,值得托付,你以後……”


    納蘭文若瞪了他一眼,打斷他:“當著師妹的麵,什麽渾話都說?那些小事,師妹早不在意了。”


    他接著慌忙向孫飛燕解釋,“慕容兄定是喝多了。”


    孫飛燕看他喝得爛醉如泥,“要不我們還是趕緊迴去吧。”


    上官佳木、南宮玉穎雖未盡興,然而慕容兄已經醉倒,這裏也不能多耽擱,就要把他背迴山上。


    他們四兄弟已經打好了算盤,等著喝個爛醉如泥,讓孫飛燕給他們收場。


    那餘小餘見幾位起身欲走,忙趕來一旁守著,納蘭文若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還怕我不給你錢怎麽?”


    餘小餘聳聳肩笑著說:“那倒不是,客來躬迎,客去送別,這是店裏的規矩。萬一您老要是不小心忘了結賬,不知道還以為您是要吃霸王餐呢,這樣大家也免得鬧誤會不是。”


    納蘭文若也不理他,正要拿錢付賬,全身仔細找了一遍,拿著鞋底磕了半天,不禁慌了,啊呀一聲,“我的錢?我的錢哪去了?”


    餘小餘看他摸了摸褲兜,又掏了掏袖口,就知道他又要耍什麽把戲,隻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他。


    納蘭文若急得滿頭是汗,“你別著急,我再找找。”


    接著又全身摸了個遍,還是找不到,隻好賠笑道:“哎呀,今天出來得太急,忘帶錢包了,你看能不能先賒著。”


    餘小餘早猜到是如此,撅著嘴冷笑道:“你哪天帶錢出來了?不是四處求人請你?告訴你,臭小子,今天不給錢,你別想出這個門。”


    納蘭文若氣急了:“我豈是那種耍賴的人,隻是今天出來得太急,忘記帶了罷了。”


    接著猶猶豫豫問孫飛燕:“師妹,你?”


    孫飛燕忙說:“我走得急,錢袋忘帶了,我現在就取。”


    納蘭文若急忙囑咐:“快去,快去!”


    孫飛燕起身就要走,卻被餘小餘一把攔住道:“今天不給錢,你們誰也別想出這個門。”


    納蘭文若大怒:“你還講不講道理,我又不是不給,這不是讓人迴去取了嗎?”


    餘小餘訕訕笑道:“別給我耍花招,今天你們誰都別想走。”


    店裏文掌櫃見餘小餘跟人爭執個不停,上樓來問,餘小餘一一講了。


    這納蘭文若平素就愛貪點小便宜,混吃混喝,來這裏吃白食已經好幾迴了。文掌櫃看他今天又想哄人結賬,便有些生氣,“你這小子來吃白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念在你是淩霄閣弟子,今天也不跟你一般計較了。


    今天正好事情多,後廚忙活不過來,你們四個留下來幫忙,算是戴罪立功。明天我會稟明墨大掌櫃,欠下的賬從你們月錢裏扣。”


    納蘭文若苦苦哀求道:“別啊,文掌櫃,咱們都是自己人,你何苦為難我,你先等著,我這就迴去取錢去。”


    文掌櫃不答應,令餘小餘押著他們兄弟四人,帶去後廚打雜。


    卻對孫飛燕說:“不關你的事。”


    孫飛燕看納蘭文若四兄弟被帶到後廚,心裏十分著急,忙跑迴山上,去取來錢,要贖他們四個。


    文掌櫃也不要她的錢,這次就是要教訓教訓他們幾個,就讓飛燕好好收著錢,別被那無恥小賊騙了去。


    孫飛燕心腸軟,耳根子也軟,也不好強求,隻得帶著錢離開了聚仙樓,留他們哥四個在裏麵打雜。


    那餘小餘平時就和納蘭文若不對付,往日慕武閣和醫相閣有恩怨。餘小餘生得瘦弱,納蘭文若就看他好欺負,偏總是和他作對,說了許多難聽的話,餘小餘礙於師父的管製,也不敢還嘴。


    這次可讓他抓住了個好機會,怎能放過這些人。於是對納蘭文若吆五喝六,頤指氣使,什麽活重讓他做什麽。


    稍有不順心,就拳腳伺候,踢得納蘭文若一個趔趄。納蘭文若心中叫苦連天,對那餘小餘是敢怒不敢言,生怕這糗事傳到山門,沒好果子吃。


    慕容俊才喝得爛醉,躺在柴火堆裏,不省人事,仍吵著要酒。


    餘小餘當即拎來一桶涼水,從頭頂盡情澆下,慕容俊才打了個激靈,也清醒了許多,接著便被拉著去劈柴。


    慕容俊才喝了一肚子黃湯,這會子劈柴嘔吐不止,後院熏得臭氣難聞。


    上官、南宮二人被強拉著扛米扛麵,端茶倒水,抹桌子,掃地,被唿來喚去,忙得暈頭轉向,片刻也不得安寧。


    他們四人被陸晚楓的魔鬼訓練折騰得夠嗆,這陣子本來想消遣消遣解解乏,沒想到被人抓去當店夥計使喚了一天。


    今日恰逢中秋佳節,貝殼鎮人流穿梭,鎮子周圍許多鄉民也趁著節日來這裏遊玩,這聚仙樓的生意也是異常火爆。慕容四兄弟剛被陸晚楓的魔鬼訓練折磨,今日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因為納蘭文若出的鬼主意,被拉在後廚煙熏火燎的幹起了雜活。


    上官、南宮二人心中後悔跟著下山,與其如此還不如在山上美美睡一覺,養足精神,師父能夠仁慈給他們這一天假期,實在不容易,如今卻在這聚仙樓裏受人冷眼,真是好沒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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