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那時趙侍熊生的那場病嗎?桑南替趙侍熊治病,作為交換,趙侍熊願意讓岑姣跟著桑南迴梅山。


    如果是這樣,桑南知道趙侍熊做的事情嗎?


    岑姣的腦子亂成了一團糨糊,就在這樣的混亂中,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得不好,夢一段接一段的,多數是在梅山時發生過的事情。


    岑姣一開始,與桑南和桑尋並不親近。


    隻是梅山上太空了,那間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又位於梅山頂端,仿佛置身雲中,到了夜裏,四合院被山中各種各樣的聲音包裹。


    岑姣在那樣的聲音裏,睡不著。


    她躺在床上,看著白色的窗布上,印出了樹的影子,張牙舞爪的,像是什麽扭曲的怪物。


    越覺得映出來的影子像是怪物,岑姣便越轉不開視線,她縮在被子裏,死死盯著窗戶的方向。


    越怕,窗戶上映出來的樹影便越發扭曲。


    七月酷暑,饒是山裏夜間有些涼,岑姣縮在被子裏,仍舊被悶出了一身汗。


    而房門被推開時,發出一聲漫長悠遠的吱呀聲,更是讓岑姣心髒幾乎停擺,她死死咬著牙,怕到了極點,卻又不叫出聲來。


    「瞪著個眼睛做什麽?一身汗還捂著被子。」桑南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按動開關的聲音。


    光亮襲來,岑姣下意識閉上眼,她睫毛顫了顫,再睜眼時,對上的卻是桑南含笑的眼睛。


    燈光下,桑南和白天很不一樣。


    白天的桑南,總是畫著濃重的妝,那妝好看,襯得桑南像是從畫報裏走出來的人。


    可夜裏的桑南,不著粉黛,也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微微彎著,總是帶有溫和的笑意,讓人不自覺就溺了進去。


    桑南的手,柔軟幹燥,微微涼,趕走了七月的暑氣。


    她抬手,在岑姣臉頰上捏了捏,「怎麽了?小臉煞白,看著人心疼。」


    岑姣抿了抿唇,她這才開口,「有些……」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過了好久,才帶著幾分怯意地說完了一整句話,「怕。」


    桑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抬手扯了扯岑姣裹在身上的被子,「生在山裏的小姑娘,怎麽住進山裏還會害怕?」


    岑姣眼睛微微瞪圓,她想要替自己辯駁,比如,今晚是她在這兒住著的第一晚,周圍一切都陌生,會害怕,是很自然的事情。


    又或者,她都不知道桑南究竟是什麽人,就被人帶走了,害怕揪心,不是人之常情嗎?


    但岑姣記得,那天晚上,她什麽都沒說,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桑南。


    桑南含笑看著她,抬手去拉岑姣裹在身上的被子,「既然害怕,那就跟我先出來吧。」


    岑姣被桑南牽著手出了屋子。


    院子裏,是一棵很粗很粗的銀杏樹,銀杏樹下,有口井,隻是那口井是被封著的,封井的石頭上,刻有複雜的紋路。


    井邊,擺著幾個小竹凳,穿著背心的桑尋蹲在竹凳,聽到腳步聲,迴頭看向了岑姣和桑南。


    桑尋從竹凳上跳了下來,岑姣這才看清,她剛剛蹲在竹凳上守著的,是一顆渾圓的西瓜。


    西瓜被放在搪瓷盆裏,泡著西瓜的水印出了月亮的影子。


    「姣姣,快來吃西瓜。」桑尋跑到了岑姣身邊,小姑娘笑眯眯的,和桑南一樣。


    岑姣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雙小小的手牽住了,而牽著她的那個小姑娘,就是桑尋。


    桑尋拉著岑姣,跑到了井邊,她抬手,按著岑姣在竹凳上坐好,而後又轉頭看向還在走廊裏的桑南。


    「師父,快過來,西瓜已經冰好!」


    那是岑姣吃過的,最甜的一塊西瓜。


    果肉是令人食指大動的紅色,帶有清冽的果香。


    原先有些拘謹的岑姣,在臉頰兩側染上紅色的果肉後,也跟著桑尋笑了起來。


    而桑南也將岑姣的枕頭搬到了自己的房間。


    桑南房間的床很大,躺下三個人也綽綽有餘。


    後來,岑姣每年都會上梅山兩個半月,而在梅山的時間裏,她也都是和桑南,桑尋睡在同一間房裏。


    直到岑姣十八歲成年那年,桑南告訴岑姣她們,從這一年起,岑姣就不用年年迴來待上兩個半月了,而桑尋也不能隻待在梅山上,要去四處遊歷。


    至於桑南自己,她沒有告訴兩個小姑娘自己要去做什麽,隻是從那年開始,桑南的行蹤便開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每年岑姣仍是會迴梅山一趟,隻是梅山上,沒有人在,也沒有桑南的下落。


    那間四合院,隻剩啞叔守著。


    「姣姣。」魏照的聲音打斷了岑姣的夢。


    岑姣有些費勁地睜開了眼,她眼睛脹脹的痛,外麵很安靜,車似乎停了下來。


    「天黑了,我就近找了一家旅店休息。」魏照道。


    岑姣有些費勁地坐起身,她的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顧也和錢山呢?」


    「他們先去開房間了,我們等會兒從停車場上去,就不會引人注意。」魏照看著岑姣,有些擔憂,「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奔波,之前身上的傷本來就沒有好全,這樣折騰下去,我擔心你生病。」


    岑姣擺了擺手,示意魏照自己倒是沒這麽嬌弱。


    魏照卻是自顧自道,「他們開兩間房,等會兒你自己一間,好好休息一個晚上,睡好了,明天再趕一天路,我們就能到梅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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