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是飯菜。」他像是怕姚春娘不喜歡,又道:「剛、剛炒的。」


    齊聲說著,把碗湊近窗戶縫,讓飯菜香飄進屋內,這迴不等他再開口,餓了一天的姚春娘已經聞到了香氣。


    她吸了吸鼻子,從床上爬起來,看著窗戶上透出的齊聲的身影,拔出木栓,打開了窗戶。


    齊聲端著碗,往後稍稍退了一步,黃昏微光照進窗戶,落在姚春娘的臉上,往日活潑的眉目間此刻沉悶低落,不見半點笑意。


    齊聲皺了下眉頭,把兩隻漂亮的瓷碗遞到姚春娘眼前,問她:「飯和雞、雞蛋羹,你想先吃、吃哪個?」


    姚春娘沒有伸手接,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確定沒有在他眼裏看出任何憤怒或厭惡的情緒後,又低下了頭。


    她伸手扣著窗戶上的木屑,問道:「我早上還罵了你呢,我說要把你釘在棺材裏麵,你不生氣嗎?」


    齊聲道:「沒、沒事。」


    他像是隻關心姚春娘有沒有好好吃飯,把雞蛋羹放在屋內的窗沿上,像是在哄著她:「先吃雞、雞蛋嗎?」


    姚春娘說:「可是我沒胃口。」


    齊聲沒說話,他端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餵到她嘴邊。姚春娘仰頭呆呆看著他,眼眶忽然一下就紅了。


    她張嘴咬住勺子,吃下一口,嫩滑的蛋羹流入喉嚨,她慢慢伸手接過了碗,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齊聲看她肯吃東西,稍微鬆了口氣,他用掌心溫熱捂著手裏的碗,就站在窗戶邊看著她一口一口地吃。


    姚春娘偏頭看他,眼角還是紅的,像一叢用荊棘做偽裝的花被人拔了刺,隻剩下漂亮柔弱的花枝,看得叫人心疼。


    她拿起勺子攪散碗裏的雞蛋,小聲道:「門沒閂,你可以進來。」


    第三十六章 跟我


    姚春娘在床上坐著吃飯,齊聲就坐在旁邊的凳子上陪著她。


    她胃口不佳,吃得慢,一小碗雞蛋羹隻吃了一半,飯也隻吃了幾口。


    她本想放下碗,但看了眼安安靜靜陪著她的齊聲,又不想拒絕他的好意。


    她撥開碗麵上的肉菜,舀了幾勺底下的白飯放進裝雞蛋羹的小碗,把鬆散的米飯和雞蛋羹攪和攪和拌在一起,再就著菜一小口接著一小口往嘴裏塞,慢吞吞嚼爛了才咽進肚子裏。


    兩人之間從來是姚春娘話說得多,她一靜下來,齊聲仿佛徹底成了啞巴,木頭樁子似的挺直背坐在屋子裏,進門好半天了,卻沒主動說個什麽話。


    屋內裏安靜得出奇,姚春娘用勺子碾碎碗中粘在一起的小飯糰,低著頭問他:「今天早上,你為什麽和我說那樣的話?」


    她說話有氣無力,問題也問得不清不楚,若不是齊聲一直注意著她,怕都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麽。


    他想起下午在河邊聽來的那些話,仔細地解釋道:「小安迴、迴來那天,吃、吃飯的時候牙、牙疼,蛀了,今天我帶、帶她去看牙,醫生說她吃、吃了太、太多糖,以後不能再、再吃了。」


    他很少一次說這麽長的話,平時話說的短,結巴的口音有時候並不明顯,如今姚春娘聽他一大段話說得磕磕絆絆,愣了一下,輕輕「哦」了一聲。


    姚春娘知道自己錯怪了他,心裏難免有點愧疚。她氣上頭時,不曉得自己具體罵了什麽,但依稀記得自己叫了他「結巴」。


    她自己討厭別人喊她寡婦,齊聲也一定不喜歡別人叫他結巴。


    「對不起。」她忽然說。


    齊聲眨了下眼睛,想說什麽,又聽見姚春娘低聲道:「我以後不給她吃甜的了。」


    他收迴沒出口的話,點了點頭:「好。」


    屋子裏很快又沉默下來,姚春娘吃著吃著,從碗裏夾起一塊肥肉,左右看了看。


    她不愛吃肥肉,自己一個人炒肉從來不炒肥的,但肉價貴,不吃又覺得可惜,她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把肥肉撥到了一邊。


    眼角瞥過齊聲的褲腿,她像是忽然想到屋內還有一個人。她看了看齊聲,把那塊肉重新夾起來,遞到了齊聲嘴邊:「你喜歡吃肥的嗎,不吃浪費了。」


    她手抬著,袖子往後滑了一截,露出了細瘦白淨的手腕。齊聲怔了一瞬,目光掃過她拿著竹筷的手,低頭張開嘴,乖乖吃了。


    他小心著不碰到筷子,但嘴唇卻仍在筷尖上蹭了一下,姚春娘也不介意,繼續用筷子往嘴裏送飯。齊聲喉結滾了滾,從她唇上撇開了視線。


    床邊小桌上油燈漸弱,他拿鑷子挑出縮進蓋裏的燈芯,緩緩道:「我聽說了街、街上的事。」


    他不是個愛聽閑話的人,姚春娘以為他在說街上傳揚開的那對老夫妻的事,接話道:「你說那兩人到處找孩子的老人嗎?怎麽了?已經到咱們村裏來了嗎?」


    沒想齊聲卻不解地「嗯?」了一聲,反問她:「什、什麽老人?」


    姚春娘聽見這話,抬眼看他,見他神色疑惑,這才後知後覺他說的是糖鋪子前她和那個老潑婦吵架的事。


    她問:「你從哪兒聽說的?我和別人吵架的事。」


    齊聲道:「從河、河邊經過的時候,聽見有、有人在說。」


    姚春娘顯然很在意這事,嘴裏包著飯,鼓著腮幫子撇了撇嘴:「她們怎麽說的?」


    齊聲隻字未提那些難聽話,也不說自己是怎麽扔了帽子又假裝蹲在河邊一邊洗一邊聽,隻說:「她們說,那話是、是一個媒、媒婆傳、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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