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已經殘破


    一堆已經殘破變色的沙袋,擋住了去路,沙袋前,架著蛇籠,沙袋上,還有倒伏的白骨,沙袋之後,是滿目的瘡痍,熊熊的烈火,曾經吞噬了這整片的建築,現在大火雖已經熄滅,但那焦黑的一切,卻無一不在訴說著,那曾經的地獄之景。


    大火,估計是由一起車禍引發的,最初開始燃燒的那些個汽車,均已化作焦黑的框架,它們被揉成一團,抵在牆壁上,而那些自油箱中溢出的燃油,又引燃了擋住它們的房屋牆壁,最終這火,將整片街區,化作廢墟,那濃濃的黑煙,估計至今,都還在不停地冒出。


    幾人小心翼翼地穿過火災現場,但盡管如此,他們的腳下,還是不時地傳來“啪”、“啪”的響聲,那是踩斷脆弱的骨頭時發出的聲音,這種骨頭,在這個地方,還有很多,因為在最後時刻,這地方,湧進了數以千萬計的人,他們本以為,這裏的丘陵水網,可以幫他們阻隔災禍。但沒想到,都峪,隻是陸地的盡頭,而不是災難的盡頭。


    “有人來得比我們早。”探路的秦天武迴來了,手上,抓著一把銀管棕柄的手槍,很明顯,這槍不屬於他,也不屬於另外的三人。


    不用魏溢林吩咐,其他兩人就已經舉起了槍,一個警戒右側身後,一個警戒左側身前。


    “怎麽迴事?”


    “前麵,死了幾個人。”秦天武伸手遙指,“屍身尚算完好,時間不長。”


    在他的帶領下,幾人緩步上前,果然,在一片焦黑中,幾人發現了幾點亮色,那是五男一女六具殘骸,其中兩個人身上,有很明顯的槍傷,另有三個人的脖頸上,都有很明顯的勒痕,其中一人的脖頸上,還殘留著一根拇指般粗細的繩索。那個唯一的女人,一絲不掛,上半身很平整,那原本應該凸起的部分,現在隻留下一圈凹凸不平的“丘陵”,


    “脖頸上有針孔。”柏韻蓮輕輕地撫摸著女人的脖頸,借著電筒的強光,她很快,就找到了致死的原因,“嘴角有血。”


    “開天窗。”秦天武補了句。


    “這槍在哪撿的?”魏溢林打量著手中的槍,這槍其實遠沒有外表看上去光潔,它的彈匣是無法拆卸的,也就是說,這槍的壽命,隻取決於它彈匣內的子彈,何時打完,這種槍,通常來源於小黑作坊,所有的性能,都是下乘,阻嚇作用要大於真實作用。


    “地上。”


    “咚”金屬與水泥相撞,發出的聲響,不一會,就與雨聲,融為一體。


    “人在吸毒上癮後,為了能夠得到毒品,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在以前,大毒販就利用這點,發展小毒販,也就是以販養吸。”


    “幹嘛說這個?”


    “我在想,有的人,會不會利用毒品,來控製別人,來冒險。”魏溢林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醫院大樓,這大樓就如同來自地獄的使者,渾身上下,都吐露出一股,陰森的寒意。


    “你的意思,剛才那幾具屍體,就是被人控製來冒險的?”


    魏溢林沒有正麵迴答,而是將話題,引導了醫院上:“殺他們的人,會躲在哪裏呢?”


    柏韻蓮順著魏溢林的思路,也將目光落在這黑漆漆的大樓上:“最危險的地方。”


    “就是最安全的。”


    “不可能。”柏韻蓮搖了搖頭,推翻了自己的推論。


    魏溢林左眼微微一張,柏韻蓮的話,讓他頗感意外,不過他並沒有急著問,而是耐心地等待後者給出答案。


    “這地方,怎麽活?”


    這問題,聽上去很是正確,畢竟這醫院,離最近的裸露土地,也有數公裏之遙,而且,這附近,也不存在“井”這一說法,沒有吃的,沒有幹淨的飲用水,人又如何生存?更何況,這醫院雖是附近最高的建築,可又從不是為了“易守難攻”而設計的,待在這裏麵,又有什麽好?


    “你是站在生活在這裏麵的人的立場上。”魏溢林指了指這黑漆漆的建築,“但管他們的人,從來就不生活在這。這裏的疾苦,可不關他們的事。”


    “話是這麽說啦。”柏韻蓮妥協了一點,但還是沒有完全放棄抵抗,“可再怎麽說,他們也得吃飯喝水啊。”


    “這裏可不缺吃的。”魏溢林微微一笑,“那麽多的小動物,前麵還可以去釣魚,而且這裏麵的人,其實不會太多。”


    淩晨兩點,大夥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於是就繼續踏上征途。醫院門口,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廣場,廣場兩邊,橫七豎八地停著好些公共事業車輛,但現在,它們的身份,都隻有一個——等待腐朽的廢鐵。廣場中間,原本應該是檢查點的地方,整齊地停著幾輛汽車,有的是國民警衛隊的廂型車,有的是警用廂型車,有的是大塊頭的suv,但這些車,也是很明顯地,缺乏保養,估計那些人將它們收集來以後,就沒有再動過了。


    “藥房,藥房,在哪呢?”秦天武盯著幾棟差不多高的樓,眉頭越皺越緊,這些樓的外表,都是一個樣,而天色,又很是陰暗,他在猶豫著,要不要走到樓下,一棟棟地辨認那些指示牌——如果它們還存在的話。


    “那棟三樓。”柏韻蓮似乎對這裏很熟悉,遙遙地指著一棟與主樓相連的建築。


    “一二一隊形。”魏溢林命令道。


    打頭的,是秦天武,他手中握著的,是那把霰彈槍,霰彈槍槍管之下,掛著一隻強光手電,魏溢林和柏韻蓮緊隨其後,而小田,則吊在後麵,看護後路。這裏,比起環醫一院,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一進門,就是滿地的,濕漉漉的白骨,數不盡的小動物,在其中穿梭自如,完全就是一副主人的派頭。


    白骨之下,則是數不盡的汙穢物,有的已經幹結又濕潤了五六次,有的則看上去還算新鮮。還好,這一次,幾人的準備比上一次,充裕多了,他們都換上了防護服,戴上了氧氣麵罩,因此可以對室內那足以驅人作嘔,令人窒息的氣味,不管不顧。


    大樓的天花板上,是連片的青苔,青苔最密布的地方,已經變成了水簾洞,那水“滴滴噠噠”地往下滴,將躺在下麵的白骨,敲得支離破碎。要在這種環境下生存,其難度,是難以想象的。


    但事實證明,生命,是偉大的,即使是被認為是“弱不禁風”的城市人,那些白骨之中,忽地亮起了兩個發亮的光點,這光點一閃一閃的,繼而它的海拔,竟也慢慢升高。直至到達一個人的高度。


    兩個光點忽然猛地往前一竄,直撲向秦天武等眾。秦天武早有準備,巨大的身軀輕輕往後一傾,接著將霰彈槍一橫,對著那告訴往自己接近的黑影,就是一槍托,將它打翻在地上。接著用力一跺,雨聲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而那兩隻光點,自然是一點點地暗淡了下去。


    妖風陣陣,地上的白骨,牆上的青苔,天花上的水簾,盡皆聞聲而動,它們似是排演好了一台舞劇,現在,要用來迎接這些,最為尊貴的客人。柏韻蓮不由得往魏溢林身邊一靠,她的膽子,非但沒有因為手上沾的鮮血增加而變大,反而還變小了。


    高個忽地往側邊一閃,那光柱也毫無征兆地往上一照,接著又急速地抖動起來。後麵跟著的兩人一驚,一人加快了步伐,另一人,則開始後退,與後麵的小田匯合。而這時,秦天武已經與那偷襲者混戰作一團,光影閃爍,水珠四濺,牆灰橫飛。


    可那肉體撞擊牆壁而發出的“咚”、“咚”聲,卻規律得出奇,像極了鼓聲。


    這是一條長廊,長廊兩邊,全是科室,科室的門,大都虛掩著,從門縫中透出來的,也隻有那擋不住的陰寒。窗外的雨,還在不緊不慢地下著,一切似乎都與剛才無異,但一切,又似乎都變了。四人因為分別向前與向後移動,而拉大了距離。


    小田和柏韻蓮背靠著背,緊張兮兮地盯著兩旁的科室,盡管他們倆之間,還隔著一隻氧氣罐,但卻不能阻止雙方,聽到對方的心跳。豆大的汗珠,想必也如那從天花板上滴落的水珠一樣,打濕了他們的額頭。


    一股強勁的陰風,忽地從兩側科室中刮來,同時兩人頭頂,又是一陣風響,柏韻蓮急忙將槍口往上一台,將那隻試圖從上麵偷襲的黑影,打成一塊廢鐵“咚”地一聲,倒在地上。但同時那從她麵前撞來的黑影,也狠狠地擊中了她的腹部,柏韻蓮一下子失去平衡,猛地往後撞去,直到“咚”地一聲,狠狠地撞在牆壁上。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小田人呢?


    襲擊秦天武的黑影,在魏溢林趕到後,竟是一分為二,一個繼續糾纏魏溢林,而另一個,徑直追著魏溢林來打。這黑影,就跟傍晚在水中遇到的那個一樣難纏,每當你攻擊它時,它便化作虛無,但每當你想繞過去不管時,那刺破防護服的腥風,卻又是那麽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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