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驟然響起,兩人身後的山崖,無辜中槍,在被強行開了幾個洞之餘,還被扯下了好些泥土。開槍的,是一個女青年,她雖然標誌的臉上,寫滿恨意,水汪汪的眼眸中,全是殺氣,但卻依舊激不起魏溢林心中的敵意。不過或許是因為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緣故,她這兩槍的準頭,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你說目標是魏溢林兩人吧,這子彈又飛得太高了些,你說目標是那架直升機吧,這子彈也飛得太矮了些。


    “嘿。”魏溢林朝劉元君喊了聲,後者會意,腰一彎,身子幾乎是貼著地麵地往前一奔,那女青年的注意力果然被劉元君所吸引,槍口,也隨之擺向劉元君的方向,魏溢林抓緊機會,猛地舉起槍,將女青年豐滿的胸部,套入瞄準鏡,右拇指用力一押。


    女青年側躺在船底,右肩膀靠在快艇右側的船壁上,她兩側胸口,各有一個小洞,但從這裏,幾乎看不見血液。她身子下的血液,大多來自她的後背,那裏是兩個直徑十倍於胸前的大洞,估摸著那裏的骨骼,也已經被炸碎,器官組織的碎片,正隨著奔湧的血液,不停地外流。她還沒有死絕,破碎的胸口還在一顫一顫的,見到兩人,右手食指還輕輕地顫了顫,似乎是要去扣槍械的扳機。


    劉元君一腳踩住槍支,用力往後一拉,便讓女青年的願望,徹底落空,他輕輕一彎腰,端詳著這張雖然緊鎖著眉頭,五官也有些扭曲的臉,良久,才輕歎一聲:“唉,可惜了。要能迴仁安,好生教育,還能生活還可以重新開始的嘛。”


    女青年撅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全是輕蔑,接著頭微微一歪,胸脯的顫動,也慢慢停止了。


    “別動!慢慢地解開安全帶。”魏溢林退後一步,用槍指著坐在女青年前麵的一個,年約四五十的男人的腦袋,嗬斥道。後者晃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在環視一周,發現自己的同伴都已斃命後,方才乖乖照做,他手剛舉過頭頂,劉元君便一步上前,用手銬拷住了他的雙手。


    男人身邊,還趴著一個二三十歲的魁梧男青年,他的額角,豆大的血珠正一顆接一顆地往外流,他似乎還沒從撞擊中醒過來,劉元君踹了他兩腳,他都沒有反應,於是劉元君的膽子就大了些,蹲下身用手銬將他也給拷了起來。魏溢林先將那老男人推搡到直升機下側,用繩子將他捆好,飛行員再啟動卷揚機,將這人給扯了上去。


    接著兩人再將那個昏迷不醒的男青年捆在鋼繩上,最後自己再用跟那老男人一樣的方法,返迴直升機。而那個男青年,自然是吊在直升機下了,也好,風涼水冷的,正好讓他清醒清醒。


    五分鍾後,直升機返迴了湖穀,那裏的戰鬥,看樣子,已經快要結束了,湖泊上,漂浮著許些屍體,也分不清,是感染者的,還是拜血餘孽的,從這些屍體上流出的屍液,已經玷汙了小半個湖泊,那往日的聖潔,就這樣,被無情摧毀,或許,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湖泊兩側的步道上,也點綴著不少血泊,幾個小血泊匯聚在一起,並形成一個大血泊。而那挨過火箭彈轟炸的平房區,被揚起的煙塵,尚未散去,不過比起剛才,這煙塵已經稀釋不少了,起碼,可以看見偶爾在下麵經過的人了,隨著高度的逐漸降低,地麵的人物,也越發清晰。那稍微矮一點的,是放棄抵抗的拜血餘孽,那稍微高一點的,是守備隊的兵士。


    “你們先帶他們倆迴去,好好看管,一定不能讓他們死了或者逃了。”魏溢林這話,是對劉元君和謝靈光說的。


    “是!”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魏溢林再次拉著滑索,降到地麵上。這時,秦天武正在清點被俘的拜血餘孽,看他皺起的眉頭,似乎這些人抵抗的意誌,並沒有推演時那般堅定,不然現在,他也不用為這還在不斷押來的俘虜而發愁了。


    “怎麽樣。老秦?損失大嗎?”


    秦天武搖搖頭,愁眉稍稍舒展了些:“目測不大,具體情況還在統計。”


    “哐”、“哐”正說著,兩人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鐵鏈碰撞聲,兩人扭頭一看,隻見兩個兵士,正押著四五個人,朝這邊走來,為首的那個,是個看起來瘋瘋癲癲的女孩,她雖戴著長枷,但依舊在不停地掙紮著,弄得一個兵士,隻好用手抓住長枷一角的鐵鏈,以免她亂衝亂撞。


    “呦,他們還挺會玩的嘛。”秦天武不厚道地笑了,“連這個都用上了。”


    “兄弟,求你跟你的長官說說,我是個醫生,我對你們,是有用的啊,哎哎哎,兄弟……我真的是個醫生啊……”


    “少廢話,過去蹲著!”


    魏溢林將目光一轉,望向與那行人相反的方向,也就是這兩把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一個兵士,正推搡著三個人,往俘虜群這邊走,說話的,是走在最後麵的那個俘虜,他長得很精神,氣質也跟他人不同,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知識分子的儒雅。


    “誰是醫生來著?”魏溢林走了過去,開口問道。


    “呃,我……長官,我是仁安第一醫院的醫生!我是被他們抓來的啊!”


    “你叫什麽?”


    “在下趙安。”趙安四十五度彎著腰,滿臉堆笑道,“仁安第一醫院的綜合內科醫生。”


    魏溢林眉毛一挑:不錯嘛,抓住了人,還帶迴個醫生,賈老頭這下總該挑不出毛病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問了句:“可有憑證?”


    “啊?呃,這裏的人,怪得很,全部帶字的,都讓燒了。不過,他們可以作證,我跟這裏不少的人,都看過病呢。”趙安伸手朝著那群俘虜一指,也不知是在指誰。


    魏溢林自然知道他的把戲,但轉念一想,這是不是醫生,迴到仁安一試便知,反正他現在,是落在自己手心裏了,還能掀多大風浪?於是他伸手招了個兵士過來:“帶趙醫生去樹下稍作休息。你就陪他聊聊天,讓他壓壓驚。”


    “是!”這個兵士很是健碩,牛高馬大,且聲如洪鍾,應一聲,就像打了個雷似的。


    怎知,這在魏溢林看起來很是親近的做法,卻讓趙安嚇得臉色慘白,聲音都顫抖了起來:“長官,我……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去找……找一……個……很漂亮的丫頭……對她……她跟我一起被……被抓來的……她知道……我……我是誰,她還帶……帶著個孩子……”


    “行了,走吧。”健碩兵士叫了他一聲,強行將趙安給帶來了。


    魏溢林看著趙安踉踉蹌蹌的走路姿勢,不禁搖了搖頭:“唉,至於嗎?我又沒說不信他。”


    “至於!”秦天武不知何時“竄”到了魏溢林身後,神秘兮兮地說,“我給你個驚喜,先捂上眼睛。”


    “唔?”


    沒等魏溢林表態,秦天武的大手,就不由分說地將他的雙眼給遮住了。


    “唔!”


    魏溢林想掙紮,但轉念一想,要是一掙紮,動靜就大了,說不定會讓更多人看到,於是行動上的掙紮就隻好改成言語上的了:“哎哎哎……注意點……這麽多人看著呢。”


    “轉過來。”秦天武像擺弄個木偶似的,將魏溢林身子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噔噔蹬蹬,看看看是誰來了?”


    “什麽啊?”


    黑暗“刷”一下,被光明驅散,魏溢林的視線先是模糊的,似乎是在給時間,讓魏溢林做心理準備,約莫過了兩三秒,眼前才變得清晰起來,身後的一切,跟魏溢林轉身前,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冒著煙的平房,蹲下的俘虜,忙碌的……的……


    “哎哎哎,醒醒,醒醒!”秦天武不停地在魏溢林麵前揚著手,“裝什麽賢者啊?上來!花癡。”


    然而魏溢林似乎沒有聽見似的,整個人依舊像跟枯木一般愣在原地,臉色平靜得,就跟那湖泊一樣,見不到有絲毫的波瀾。


    “喂喂喂,散了啊,散了啊。不用忙活了是吧?”秦天武擋在那兩根木頭前,雙手一揮,將那些好事的兵士驅散。


    當他再次轉過頭時,那兩根木頭,已經變成了異極磁鐵,緊緊地“吸”到了一起,兩人的臉,都已經微微扭曲,眼角,也已經泛紅,兩人的身子,也都開始發顫,特別是那小蓮,哆嗦得不要不要的。


    秦天武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真甜。


    “放開我姐姐!”忽地一把稚嫩的童聲,刺穿了幾人的耳膜,秦天武低下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不知從哪裏來的野孩子,正視圖將手,插入魏溢林與柏韻蓮之間的空隙中,看他那肉緊的樣子,似乎是動真情了。


    “啊。”魏溢林冷不丁地被人跺了一腳,眉頭一皺,雖然及時閉上了嘴,但還是漏了一絲呻吟聲出來。


    “你幹嘛!”柏韻蓮瞪了小修平一眼,鬆開了抱著魏溢林的雙手,一手揪起小修平的一隻手,另一隻手就佯裝要打,她這一舉動,將後者嚇得不輕,不僅閉上了眼睛,而且身子都抖了。


    “小蓮,這小孩誰啊?”秦天武走進一步,想幫柏韻蓮將小修平拖開。怎知這小修平,一見他上前,又是一驚,雙腿一軟摔在地上後,而且還要掙紮著往柏韻蓮身後閃。


    柏韻蓮彎低腰,夾著小修平的雙腋,幫他站了起來,苦笑一聲道:“就是那天收留的那個野孩子啊。”


    秦天武和魏溢林想了好一會,這才反應過來,年初的時候,確實在瀝江收留過一個小男孩,不過由於相處的時間短,而且兩人也沒有認真觀察過這孩子,所以剛才才沒能在第一時間想起來。


    “先……過去那邊休息下吧,等我們忙完,再慢慢聊?”魏溢林小心翼翼地征求道。


    柏韻蓮看了魏溢林很久,似乎是想將他整個兒刻到心裏去似的,過了不多久,才點點頭:“嗯。”


    “哎,帶上這個。”魏溢林連忙摘下背在肩上的水壺以及幹糧袋,一並塞給柏韻蓮。


    待到柏韻蓮帶著那小孩走遠,秦天武這才湊到魏溢林耳邊道:“她是個好丫頭。你小子有福了。”


    “但我感覺,她將我給綠了。啊~”


    “你有意見?”秦天武在“教訓”魏溢林這方麵,可從來都是既快,又準,且不狠的,“不過嘛,那孩子,估計不那麽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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