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曦既駕,魏溢林搖醒了睡得跟頭豬一樣的另兩人,示意他們準備上路。瀝江的天空,本就蔚藍,如今或許是得益於人類活動徹底停止的緣故,更是碧空如洗,僅有兩團縹緲的柔雲,伴在旭日左右。湖麵上,早起的鳥兒正在盤旋,對於它們來說,今天和以往似乎沒有什麽區別,依舊是那麽悠閑自得。


    “感覺好些了嗎?”秦天武遞給魏溢林一包剛撕開包裝袋的壓縮餅幹。


    魏溢林嫻熟地用兩根手指從包裝袋中“夾”起一塊餅幹,嚼了一小口道,滿是皺紋的眉頭稍微舒了舒:“不能的吧。”確實,要想徹底地忘掉一個人,尤其是一個自己已經動了情的人,談何容易?


    秦天武“嘿”地笑了聲,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這牙齒在他黝黑的臉部肌肉之中,是那樣的顯眼:“昨晚無聊,我看了眼地圖,發現了個好地方。”


    “嗯?”魏溢林舔了舔水壺的瓶口,用那點水稍微潤了潤幹燥的喉嚨。對於水,他們都不敢大口大口地灌。


    “多福珠寶店。”秦天武不正經地笑了笑,“就在吉旺附近,我們可以去那逛逛。”


    “去那幹嘛?”魏溢林氣若遊絲地問道,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天精力消耗過多,他現在連白眼都不想翻了。


    秦天武一把摟過身邊的喬武:“這小子,還是個雛兒。今天我們哥三,就去那瞧瞧,有沒有什麽首飾之類的,到時候,迴了仁安,也好找姑娘,對不?”


    “哈哈哈。”喬武不自在地笑著,對於秦天武這突如其來的“親熱”,他顯得很不自在,所幸,秦天武話音剛落,就放開了他。


    對於這種行為,魏溢林心中依舊是反感的,畢竟身為執法力量的一員,現在卻幹這種雞鳴狗盜的事,這成何體統?但他又不得不顧忌到大家的情緒——所謂,無糧不聚兵,現在生死都無法確認了,自然要找些什麽,來讓他們發泄下,而且時代已經變了,維生素、水、食物都搬了,首飾又為什麽不可以呢?


    “等迴到仁安啊,哥手把手教你泡妹。哈哈哈哈哈。”秦天武的笑聲很是豪放,那擠在一起的眉眼之中,看不見一絲愁容,仿佛三人中,就他一個家室全在。


    顛簸中,桑塔納一點點地駛離了這個幹淨、聖潔的雪水湖泊,沿著那蜿蜒的公路,一點點地繞向山峰背麵。


    “順著這條公路走,能進昆侖。”秦天武點著汽車的風擋道,“曾經我也想過,開車從梁昆線進昆侖。看看那芒穀山、看看那七十二拐。”


    “你怕不是瘋了,從豫源開車去昆侖。還走梁昆線,得繞大半個赤縣。”喬武取笑道,“你就不怕在椅子上生了根,下不了車了?”


    “誰心裏沒個夢啊。”秦天武笑著拍了拍駕駛椅的右肩,“我攻略都做好了,就差輛車了。”


    “嗚嗚嗚嗚”桑塔納引擎的喘息聲忽地粗重起來,喬武連忙換了爬坡檔,這才止住了桑塔納那水牛般的喘息聲。


    “哎,老魏,你給參謀參謀,真要進昆侖,找輛什麽車好?越野車?還是就一台小麵包?嗯……不行,麵包太沒麵子了。”


    “這輛就挺好。”魏溢林輕輕地跺了跺腳,“沒人敢動你。拉響警笛,巡警還要給你敬禮。”


    “別逗了老魏。我還想帶青霞去的呢。她要坐這車裏,像個什麽樣子啊?”


    “哎,隊長,你說我們仨,有機會去昆侖嗎?聽說那零州的普陀宮,就像傳說中的淩霄殿一樣的。”


    “有的。”魏溢林挺直了腰板,搖下了車床,冰冷的空氣瞬間灌滿了整個車廂,這令他的精神,也好了不少,“等這事完了,我們就去。”


    “一起去嗎?”秦天武迴過頭,那雙素來不正經的眼眸中,忽地射出了一絲嚴肅。


    “一起去,買個商務車。”


    “好,一言為定?”喬武舉高了右手。


    “一言為定。”一隻長滿槍繭的手,握了上去。


    “一言為定。”三隻粗糙但溫暖的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半小時後,桑塔納拐進了一條岔路,離開了這條“天路”,一頭紮進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永德縣的人口,沒有七子鎮那般稠密,兩三千平方千米的鎮子,二十來萬居民,可以說是相當寬敞,巨型感染者群形成的可能性,也降低了許多,這無論是對三人,還是對其他幸存者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三人很快便摸到了大堂空無一人的多福珠寶店,這間店比它的同行要幸運,起碼還有三四隻櫃子,未遭打砸,櫃子中,靜靜地躺著一條條的銀手鏈,雖不名貴,但用來哄女孩歡心,是綽綽有餘了。


    很快,三人便帶著自己戰利品走出珠寶店,然而,就在這時,“去死!”右手邊的柏油公路中,忽地傳來一聲粗暴的吆喝,接著是一陣亂糟糟的嘈雜聲,末了還有幾聲變了樣的慘叫。


    “喬武去開車,老秦,我們過去看看!”魏溢林舉起衝鋒槍,衝了過去,貼著轉角位過道的牆壁一看。那人行道上,十來個衣衫襤褸的感染者,正把一個闊目重頤、麵似白玉的男子圍在正中,這男子,雙手執著一根保安隊常用的空心鐵棍,舞得虎虎生風,被他擊中的感染者,大都頭崩額裂,斷臂傷腿。


    但危機也已出現,男子的肚皮癟癟的,口罩下的臉頰也已經深深地陷進臉骨,很明顯,男子已經有些日子沒有進食了,他的棍法雖然淩厲,但速度卻因體力的消耗而逐漸放慢,而更多的感染者,卻正從馬路的另一頭,快步趕來。要是魏溢林等人再不出手相救,想必不需多久,這男子便會成為感染者的腹中物。


    “趴下!”魏溢林喝了聲,舉起衝鋒槍“噠噠”兩槍,便打倒了一隻從男子左側圍上來的感染者,“趴下!”


    男子聞聲用餘光一掃,見到是兩個身穿雨衣的武裝人員,不禁又驚又喜,鐵棍一揮,捅開了離自己最近的那隻感染者,隨後身子向前一臥,消失在感染者圍成的圈子當中。


    沒了顧忌的兩人旋即將火力發揮到極致,僅僅轉瞬之間,那十來隻感染者便被蠻橫的子彈撞翻在地,一隻隻地或呻吟著,或抽搐著,一方方紅褐色的湖泊,漸漸地在它們身軀之下成形。


    “快,過來!”


    男子連忙爬起來,右手一揮,將鐵棍背在身後,彎低身子,就像一支離弦的弓箭一般,竄到兩人身前。這時喬武又剛好將車子開到三人身後,並閃了閃車燈。


    “快,上車!”秦天武拍了拍男子的背脊,然後又打出一個悠長的點射,將跑在最前麵的那隻感染者開膛剖腹。然後他才向後一飆,從被喬武推開的車門中鑽了進去。很快,魏溢林也竄進了車子,喬武不等車門關上,便猛踩油門,桑塔納旋即奪路而去,隻留下一片揚起的灰塵。


    “多謝三位相救。”男人喘了會氣後,才抱拳致謝道,“我姓錢名鎮山,叫我阿山就好。敢問幾位恩公尊姓?”


    三人也紛紛作了自我介紹,當然對於真實身份,他們都作了保留,僅是稱自己為梁河道警察。


    “錢先生,剛剛看你棍法,想必是個練家子吧?”


    “是啊,我自幼習武,沒想到,它竟然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不過還是多謝幾位出手相救。”


    “哪裏哪裏,大家都是同胞,尤其是現在這局麵,更應互相幫助才是。”這句話,魏溢林是真心如此說的,如果錢鎮山接下來的表現無異樣的話,他是一定會將他帶迴鳴沙鎮的,畢竟鳴沙鎮的基地,非常缺人手。


    錢鎮山點頭稱是。


    “就你一個人嗎?”魏溢林忽地問了句。


    錢鎮山一聽此言,剛才還掛在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悲傷一點點地浮上他的臉頰,過了約一分鍾,他才用哀傷的語氣,道出了事情的經過。原來,錢鎮山的妻子,也不幸染上了這瘋病,並活活咬死了他們的女兒,幸好作為拳師的錢鎮山身手靈活,及時逃了出去,算他走運,剛出家門,就遇上兩名出警途中的警察,錢鎮山將情況告訴他們後,他們倆便將他帶迴了永德分局。這個分局中,約有四十來人,警員和平民各占一半。


    “今天,輪到我們組外出找吃的,怎知,在超市的倉庫中遇上了感染者群,要不是老郭幫我堵住了門,我估計也逃不出來。”錢鎮山說著說著,不禁伸手抹了把眼角,魏溢林這時才注意到,他的雙手都裹著一層紗布。


    “大家夥有什麽計劃沒有?”


    “通信全斷了,網絡也斷了,大家都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隻能過一天是一天。”


    魏溢林點點頭,如果錢鎮山所說屬實,那麽這群人,說不定肯跟他們迴鳴沙鎮,畢竟那裏,有家鄉保衛團的保護。


    “警局裏還有多少人?”


    “三十多,還有兩個傷了的,被鎖了起來。”錢鎮山遲疑了一下,補充道,“申醫生說,這病可能會通過空氣傳染,所以大家將他倆鎖了起來。”


    有醫生?魏溢林眸光一閃,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要知道,賈忠全想醫生都快想瘋了。


    “你知道怎麽去永德分局嗎?”魏溢林掏出兩份地圖,在自己的膝蓋上攤開。


    “知道,就在這。”錢鎮山隻瞄了兩眼,便在地圖上點出了方位,看起來,他對這一帶,是相當熟絡了。


    “老秦,你到後麵來,阿山,麻煩你去前麵帶路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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