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遠胸口氣血翻滾,喉間的血腥氣被他強行壓下,


    “阿離,那日,你說要嫁給我,隻是為了與我交易?這期間難道沒有一絲真情?”


    蕭建離的麵色平靜至極,


    “是,我用我們之間的情分,與你做的一場交易。”


    她說出了心底的實話,也隱瞞了一點自己的私心。


    也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插在了謝知遠心口,鮮血淋漓。


    謝知遠身形晃了晃,雙眸暗的像深淵下瘋長的荼蘼之花。


    “至少你是恨過我的,有愛才有恨,不是麽?”


    蕭建離緩緩閉上眼,轉身離去。


    纖細嬌小的身影,緩緩離開他的視線,走出了這片至暗,和十幾年嬌憨少女的歲月。


    隻將謝知遠留在了原地。


    ……


    天邊星空依舊繁星點點,月色朦朧清冷,


    蕭建離獨自走在迴長年宮的路上,孤寂的身影像一片隨時會被寒風吹走的枯葉,


    身後是無盡的黑暗,而麵前是茫茫濃霧。


    不知走了多久,撥開濃霧,


    蕭建離看見長年宮門口,垂立著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


    清明俊朗的眉目在看見蕭建離的一瞬,黑瞳亮了起來。


    蕭建離腳步頓了頓,麻木的四肢似乎恢複了一些知覺,


    她終是走過去,


    抬起眼皮,看著少年,“這麽深的夜,你是怎麽進宮的。”


    耶律雲一笑,“你們昭雲的宮牆低的很,我輕輕一跳就進來了。”


    蕭建離眨了眨眼,哦了一聲。


    又問,“你是來找我的?”


    耶律雲點點頭,硬朗的下頜線一揚。


    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蕭建離此時才看清,他的手裏,捏著那個曾被她拒絕過的紙鳶。


    蕭建離麵露疑惑,


    耶律雲立刻解釋道,


    “明日參加完你們皇帝皇後的大婚,我就要隨使團迴北燕了,這個紙鳶本就是買給你的,我想,還是給你送過來……比較好。”


    蕭建離有些猶豫,沒伸手。


    耶律雲眉頭一挑,上前邁了一步,將紙鳶塞到蕭建離的手裏。


    一本正經道,


    “我們北燕的風粗狂,放不了這紙鳶,拿迴去也是浪費,你還是收著吧!”


    蕭建離先是一愣,緊接著將紙鳶拿在手裏,指腹不斷磋磨著紙鳶的邊角,她能感覺上邊繪畫著細細的花紋,


    也能感覺到袖口處,那個硬的發冷的銀簪。


    不知怎的,蕭建離突然抱著那個紙鳶抽噎起來,淚珠子像穿了線一樣往下掉,


    對麵的耶律雲瞬間慌了心神,他十歲學武,十五歲就上戰場殺敵無數,何種驚險場景他都不怕,如今粉雕似玉的個小姑娘在他麵前哭,他好像個丟盔棄甲的將軍,站在那裏十分無措。


    哄女子,他毫無經驗。


    然而,蕭建離越哭越兇,甚至蹲在了地上,將臉埋在懷裏,整個身子隨著她的哭泣都在顫抖。


    耶律雲心口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他慌忙無措的同時,


    也蹲下身子,笨拙又小心的輕拍著蕭建離的脊背,


    像哄孩子一樣,放輕嗓音,


    “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蕭建離充耳不聞,剛才隱忍著的一切情緒,在此刻傾瀉而出。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輕易在一個隻見過兩次麵的男子麵前肆意放縱情緒,


    或許,是她忍了太久,隨意一句關切的話,都能讓她哭個轟轟烈烈。


    她哭了多久,他就蹲在她身側哄了多久。


    直到蕭建離哭不動了,嗓子也哭啞說不出話,雖然說不出話,身子還是一抽一抽的,


    她站起身,一句話都沒說,抱著風箏紅著眼,繞過耶律雲就往長年宮走。


    耶律雲站起身,眸子看著她的身影,不知怎的,他突然開口喊住她,


    “阿離!”


    蕭建離擦了把淚,迴過頭。


    耶律雲直勾勾的看著她,臉上奇異的有些失神,


    “阿離…………跟我迴北燕吧。”


    蕭建離呆了原地,手裏拿著的紙鳶險些掉在地上。


    耶律雲說完後心裏卻坦然起來。


    他邁動步伐,大步走到蕭建離麵前,眉尾不經意流露出少年的肆意,


    “我是認真的,北燕天高水闊,縱情肆意,我母妃又是昭雲的女子,她一定很喜歡你。”


    蕭建離沒說話,接連經曆的一切,讓她不敢輕易做選擇。


    耶律雲知道她的顧慮,也親耳聽到過她和那個人的糾纏,可他們北燕男兒認定了什麽,就不會在意那麽多。


    他又張了張嘴,誠摯道,


    “阿離,去了北燕,有我和皇兄在,沒人敢欺負你的。”


    蕭建離流著淚,看他向自己走近,那雙清明誠摯的眸子裏,


    似乎有一片心無雜念而澄澈的海——


    ……


    十二月初八,是昭雲的封後大典。


    沈時鳶早早的被蘇嬤嬤從被窩裏拉起來,


    哈欠連天的坐在梳妝台前梳妝,換嫁衣。


    沒一會兒,墨珂和蕭建離就接連來了青梧宮裏,一個個忙的有條不紊。


    直到鳳冠戴上的一刻,殿裏的人除了沈時鳶,竟都紅了眼,


    尤其是蘇嬤嬤,她蒼老的麵上,淚水橫流,不斷的說著好,若是夫人還在世,該有多高興。


    沈時鳶抱了抱蘇嬤嬤,和墨珂,蕭建離續了幾句話,


    就被接駕而來的儀仗隊接到了紫宸殿受眾臣敬拜。


    蕭時冕站在殿前,同樣一身大紅喜服,豐神俊朗雙眸滿是柔意的看著一步一步向他走過來的沈時鳶,


    大紅嫁衣加身,女子瑰麗玦塵的麵容上,烏發高盤鳳冠華貴閃爍,胭脂暈開,杏眸含情明亮,宛若出塵的仙子,


    而那,是獨屬於他的幸福。


    大掌將她的柔荑穩穩接住,他幻想過無數次,她穿嫁衣嫁給他的模樣。


    他伸手撥弄了下她鬢邊的純金鳳舞步搖,


    彎唇誇讚,


    “很美。”


    沈時鳶眨了眨眼,將另一隻手也放在他掌心,低聲嘟囔了句。


    “好累啊……”


    蕭時冕勾起唇角,一隻手臂穩穩的撐住她的腰肢,支撐著她完成了一整個冊封大禮。


    接下來,就是他們的洞房花燭。


    百官在皇宮同慶,想共同舉杯慶祝皇帝皇後時,可宮宴上哪裏還有皇帝的身影,


    眾臣失落時,目光又落在了新進的內閣首輔謝知遠身上,下一秒,極有默契的拉起來謝知遠開始一輪一輪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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