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唇,二話不說把碗端了過來。


    那是她喝過最難喝的薑湯,不知道放了多少,辣的要死,一雙好看的眉幾乎打結的看著他。


    碗底空了,燕西爵臉色總算好了些,彎腰之際伸手試了她額頭的溫度。


    不燙。


    放心下來。


    蘇安淺全程盯著他一成不變的臉,吼她,不讓她淋雨,給她煮薑湯,試她額頭的溫度,然後看著他放心的步出臥室。


    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甚至每隔二十來分鍾,燕西爵就會過來試她額頭的溫度,每一次都會略微舒展眉宇。


    終於最後一次,她定定的看著他,“你為什麽知道我不能感冒?”


    從小,她一感冒,全家就像遭了一次災難,忙裏忙外,她的病能持續十幾天,還不能吃藥,一吃藥就是上吐下瀉,整個人瘦一大圈,所以家裏人決計不會讓她淋雨,連冷風都不能吹。


    燕西爵剛把手收迴去,指尖微微頓了一下,方才淡然看了她,“我要查一個人很難麽?”


    蘇安淺抓了他的手腕,阻止他起身離開,直直的看進那雙過分深邃的黑眸,“那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麽找我結婚?為什麽有時候表現得很體貼?”


    男人淡漠的視線放在她沁涼白皙的指尖,蹙了一下眉,溫熱的掌心已經把她的手裹住,卻是淡淡的一句:“問題太多,顯得很不可愛。”


    他總能這樣不鹹不淡的就把她打發掉。


    “雨停了我就走。”看著他轉身,蘇安淺盯著他,很倔。


    果然,燕西爵轉過去的身子頓住。


    再轉迴來,臉色陰鬱。


    走過去,他雙手一撐將她禁錮在原地抵著牆,“找葉淩要工作職位?”


    她像捏準了什麽,略微仰臉,“他是葉家大少,人脈比你差不到哪兒去。”


    燕西爵一雙眼微微眯起,薄唇抿得冰冷,片刻才輕啟薄唇,“再讓我看到你跟葉淩有瓜葛,我讓他去跟你爺爺作伴!”


    淩厲的眸子,低沉的嗓音,沒有半點說笑。


    蘇安淺咽了咽,爺爺早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蹙著眉看他,“你很不喜歡葉淩。”


    男人扯了嘴角,“我應該喜歡妻子的前男友?”


    但他們的婚姻明明隻是一個協議。


    可她終究沒說,因為她說出來,燕西爵可能把她嚼碎了咽下去。


    她看著他,又沁涼無心似的淡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產生幻覺?萬一哪天我喜歡上這種感覺……”


    燕西爵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一張一翕的柔唇,眼角跳了一下,著了魔似的拉近了距離。


    猝不及防的蘇安淺瞠目沒了聲音。


    他悠悠然,隻見他喉結微動,道:“安安,我允許你喜歡我。”


    他喊她安安,不是淺淺。


    有那麽一秒,蘇安淺隻覺得四肢忽的麻木,被他身上的青草香懾了魂,滿腦子是醇澈的那一句‘安安’。


    是誰喊過她?


    “篤篤!”房門忽然被敲響。


    燕西爵閑適的轉了身,不再理會出神的她。


    季成候在門口,身後是幾個侍者,每人手裏都是滿滿的女士衣服。


    燕西爵掃了一眼,頷首讓人進去。


    幾個人魚貫而入,把她的衣服、鞋子全部規整好,然後又魚貫而出,簡直訓練有素。餘光都沒有瞟一下。


    出門時,季成被燕西爵喊住,“讓沈姨過來做飯。”


    “好的。”然後又皺了一下眉,季成抬頭,硬著頭皮問:“晚上有應酬,您還去麽?”


    他的理解是晚餐在家裏吃的話,應酬有可能推掉。


    燕西爵按了按太陽穴,倒也好脾氣的迴了一句:“給她做。”


    “明白了。”季成這才張了張嘴,請管家過來給清潔鍾點工做飯,當然,這個鍾點工是燕太太,所以還算正常。


    燕西爵和季成是一同離開。


    直到夜裏十點多,燕西爵才給她撥了一通電話。


    “睡了?”他沉著聲音問。


    蘇安淺隻覺得嗓子都在冒煙,渾身沒力氣,眼皮痛得睜不開,隻吐了一個字:“嗯。”


    燕西爵聽出了她精神不佳,以為真的睡了,準備掛電話。


    忽然才聽到她咳嗽,眉峰立刻蹙了起來,“蘇安淺?”


    “嗯……”蘇安淺有氣無力的哼了一聲,下意識覺得例假會側漏,一擰眉掙紮著去了衛生間。


    電話被遺忘在床上。


    燕西爵聽不到她的聲音,濃眉打了結,轉手掛斷,進包廂拿過外套就往門口走。


    薛南昱突兀的看了他,“幹什麽去?”


    “你自己看著辦。”燕西爵低低的一句,已然大步淩然出了門。


    薛南昱驚愕的睜著眼,手裏的酒杯差點朝他腳後跟砸去,破口:“這麽大個單子我能拿下?”


    男人已經疾步掠出會所,季成顎愣之後立刻備車。


    禦景園。


    進入冬季,別墅園的夜晚尤其靜謐,偶爾隻能聽到近處叢林樹葉‘莎莎’作響,從山腳往上,坐在車裏聽了一路莎莎聲,男人眼底越顯幾分煩躁。


    別墅裏連個燈都沒開,燕西爵進了門,所到之處‘劈裏啪啦’開了燈,但客廳沒她,主臥也沒有,終於在他幾乎不會踏足的側臥找到蜷在一起的女孩。


    “蘇安淺?”蹲在床邊,燕西爵試著叫醒她。


    沒迴應。


    他將她整個翻過來,一摸額頭,頓時低咒一聲,眼底的焦灼清晰起來。


    下午明明好好的,他試了那麽多次,結果還是這樣了。


    “迪韻到底什麽時候到!”燕西爵側身壓抑的問了一句。


    季成皺著眉,也拿不準個時間,“我這就給迪醫生打電話。”


    幸好,迪韻剛下飛機,一口水沒喝就被季成一個電話給催了過去,“迪醫生,您千萬快點兒,燕總好久沒這麽大脾氣了。”


    迪韻無奈的往禦景園走。


    一眼看到床上的蘇安淺,迪韻皺起眉,因為情況比她想的要嚴重,出於醫者本能,根本顧不上自己有多累。


    “有她病例麽?”迪韻問。


    燕西爵凝眉搖頭,隻說了一句:“普通感冒藥她全部過敏,不用試了。”


    這話讓迪韻愣了一下,燕西爵好像很了解她?


    多稀奇。


    不能多問,這是自律,迪韻隻能自己給蘇安淺檢測和用藥。


    等一切穩當下來,蘇安淺已經沉睡,她的皮膚過分細膩,血管幾乎找不到,好好一雙手,迪韻這麽資深的醫師硬是戳了幾個針孔。


    抬頭看到燕西爵盯著針眼隻擰眉,迪韻也歉意的抿了抿唇,“心疼吧?”


    燕西爵沒說話,給蘇安淺掖了掖被角,直起身往臥室外走。


    迪韻又看了看床上那張清新美麗的臉,微挑眉跟了出去。


    書房裏,迪韻看了他,把一份報告放在他麵前,“燕雅換肝三年了,第一次出事,目前病情穩住了,不過新藥還沒審批。現在柯婉兒也昏迷,她捐肝之後身體一直不錯,可也不能這時候冒險試藥,所以你是想讓這位小姐代為試藥?還是把這事往後推?”


    燕西爵點了一根煙,卻是英眉蹙起,許久才吸一口,“燕雅的事,暫時有婉兒就夠了。”


    迪韻點了一下頭,聽明白了,就是不要這女孩和燕雅的病情係在一起。


    “你放心吧,我會讓燕雅好好的。”她拍了拍燕西爵,他這個當哥的為了留住燕雅也想盡了辦法,二十年如一日,還獨自撐起ysk。


    都說他冷漠無情,恐怕也沒人比他重情了。


    轉身拿了包,迪韻看了他,“我得先走了,餓死了,完了會去看看柯婉兒,你放心……哦對了!這個女孩到明天如果沒退燒我再過來。”


    “辛苦。”燕西爵微微點頭。


    別墅裏再次陷入沉寂。


    燕西爵在床邊站著看了她好久,沉邃的眼裏淡淡的一層擔心被覆蓋,半晌才抬手捏了捏眉間,略顯疲憊。


    第二天薛南昱過去,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守了一夜的燕西爵,嚇得眼睛都沒眨。


    沒錯,燕西爵又這樣坐了一夜。


    “你腦子沒病吧?”薛南昱五指在男人麵前晃了晃。


    燕西爵一伸腰,骨節‘哢擦’直響,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起身往衛生間走,道:“行程推後兩天。”


    薛南昱頓時豎起眉毛,幾步追到衛生間門口,“你是不是中邪了?蘇安淺感個冒而已你連行程都改,那萬一蘇安淺不喜歡我,你是不是把我也踢了?”


    略微的揶揄調子,換來燕西爵淡淡的一眼,“有可能。”


    薛南昱:靠!


    那天,早餐和午餐薛南昱都在禦景園吃的,每一次都盯著蘇安淺看,跟研究古董似的,就想看出她哪裏不一樣了。


    蘇安淺生病,胃口不佳,精神不佳,加上被薛南昱盯著,吃了兩口就離開了餐廳。


    燕西爵進臥室時,她抱膝坐在床頭,仰起蒼白的臉看了他,“我想去看我媽,兩天看不到我,她會擔心。”


    “會有人照顧她。”燕西爵淡淡的一句,把一粒藥遞了過去。


    蘇安淺看著黃色糖衣直擰眉,怎麽都不肯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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